石桌。 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仔细擦了三四遍。 直到可以在石桌的表面看见光圈时,他才停下。 揪着脏了的黑色袖子瞧了一眼,抿唇拍了拍,拍落了灰尘便不顾了。 反正是黑的,脏的也看不出来。 没多久,关峪来回端来了四道菜,一道清汤,和两碗米饭。 “吃饭。” 他没有看元真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往自己嘴里塞食物。 他的动作很优雅,是有人精心教导过的公子模样。 不知不觉,元真也拘谨了些,端着碗,一粒米一粒米抿得很慢。 一双筷子突然送来了一根青菜,元真朝关峪看去,关峪仍垂着眸子不说话。 仿佛自己只是一阵风,一口气。 元真拿起筷子将碗里的青菜送回关峪碗里,垂眸大口刨着饭,也不说话。 绿油油的一片在关峪眸中闪烁,他终于转转眸看了元真一眼,只是,他也没在看自己。 夹了块肉放嘴里,关峪开口:“阿望……” “我不叫阿望。”元真干嚼着饭,嘴与碗口凑得很近,“我改名字了。” “改的什么?” “不告诉你。” 混乱的白米里忽然混入了一滴水,柔化了几粒白米,吃进嘴里是咸的。 关峪收回了视线,只瞧着碗里的饭,道:“日后,离那位姑娘远点。” “凭什么?” 元真朝没有关峪的一方撇开了脑袋,声音里已夹杂着雾水,雾水里是委屈流下的泪。 关峪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那位姑娘尚未婚嫁,你与她太过亲近会害了她的。” 一个“害”字足以深深刺进元真心口,一根针两个洞。 元真道:“凭什么就会害到她,难道我身边就不配出现对我好的人吗?……”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以前在妓院里,她们都对我很好,她们也没有出事我也没有害到她们……” 声音很小,但对于处于修仙途中的关峪却是异常清晰,此时此刻更如有人抡着大喇叭在他耳边最大音量播放。 “……妓院?你还待过妓院?” 关峪的声音多少有些平静了。 元真听得出来,也猜得出来,这里面没有一点关心在意。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觉得寻常。 但自来到木苏城,他便知道了,妓院里的男人和女人都是会被唾骂的。 元真低了头,闷声答:“嗯。” “什么时候?” “在你跟着那个公主走后。” “那是……六岁。” 关峪吞了口饭,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眸色一时有些慌乱。 只是他一直垂着眸,元真也没有看他。 又夹了根青菜放入元真碗里,道:“吃。” 元真夹起了那根青菜,转身时一道低吼如电流击中他的筋脉。 “吃!” 他手不住一抖,青菜便黏在了地上。 他看了关峪一眼,垂眸弯腰去捻起那根青菜。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肘,拉住了他弯曲的身子。 “掉地上的,就不吃了 。” 关峪又捻了一根青菜放入元真碗中,道:“吃。” 一整套动作,他的视线没有一刻停留到元真脸上,或是从他脸上路过。 像是刻意不去看他的脸,刻意不看他的眼。 元真嘴角不住瘪了瘪,默默咽下了那根青菜。 还是哥哥的味道,清淡,没滋没味。 可此刻,他像是咽下了一坨盐,盐在嘴里晕开袭击着他的口腔,腐蚀着他的血肉。 他抬眸,再次看向关峪。 还未看清,眼前便是一团黑。 他是朝一边倒下的,掉下了石凳,躺在了地上,胸膛就在关峪身后,膝盖就在关峪脚边。 关峪若无其事咬着饭粒,一口一粒。 许是觉得不尽兴,又一大口一大口地塞着米团。 白米饭没滋没味,他便捻了青菜,捻了肉块,舀碗汤一口气喝完,呛到了也继续喝。 清水豆腐和白饼混杂在一起充斥在他口腔中,他使劲地嚼,使劲地咽。 越嚼越累,越咽越累,慢慢地就嚼不动了,也咽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