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州云家的少主云初辰,关于这个人,柳元初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上一世,她与云初辰的交集屈指可数,历历数来,也唯有几桩而已。 第一桩便是云初辰奉云家家主之命,追捕任云生。如白日里一样,这位云家少主带着云家的府兵搜查至他们所暂住的客栈,却并未能够找到他们。 因为那时的柳元初已然察觉,带着她捡到的那个少年跳窗而逃。 云初辰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所以他当即下令使驻守在泾州城四方的五行术士合力开启护守城池的五行阵法,将泾州城封锁,任何人,只许入不得出。 柳元初自然也被拦住。 泾州城封闭的那几日,她拖着任云生东躲西藏,过得十分艰难。 若只她一个人,在什么地方休息都是可以的,但任云生是一个伤患,他不仅需要静养,还需要用药。 他满身的伤,若不一日三次以汤药灌着,很容易便会起高烧。 泾州城中人多眼杂,柳元初只能将他藏在梨花玥的后院里,将他打扮成刚入花楼,不愿屈服而被老鸨打得卧床不起的小姑娘。 这样的姑娘每日都有,柳元初躲在那里时看不下去,随手救了几个,然后把任云生塞进去充数。 但即便是如此,也只藏了四日。 第五日,云初辰便敲响了梨花玥的门扉。 少年一身白衫,温雅如玉,对着她端方行礼,请她交出身后的任云生。 而任云生藏在她身后,死死攥着她的衣袖,眼中满是抗拒和乞求。 他想要她救他。 他盼着她救他。 而她也的确许下诺言。 云初辰见她心念坚定,劝无可劝,竟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道:“我知道姑娘出自太微,师从濯清仙尊。泾州云家不愿与姑娘为敌,但姑娘一心想要保下我这位兄长......” “我愿以泾州云家之名,与姑娘立下约定,为期三日,生死无尤。今日我放姑娘离开,若三日后,我扔能抓到二位,便请姑娘交出兄长。若我未能——过往种种,一笔勾销,只请二位,莫再踏入泾州云家的地界。” 柳元初当时只觉得这是云初辰欲擒故纵的圈套,可当她带着任云生,真的挨过第三日的黎明时,泾州城头顶之上那道透明颜色的五行阵法,在了无声息间消失了。 三日已过,云初辰没有找到他们,所以解了泾州城中的阵法,要履行约定,放他们离开。 若不算日后发生的那两桩事情,云初辰在柳元初的心里,便也一直是位端方文雅,谨守约定的世家公子。 是位君子。 柳元初抬起头,对上云初辰那双乌黑而温润的眼眸,坦然道:“我自年幼时起便在太微。太微地处央州,多丘陵山谷,如泾州这般纵横通达的水道,我从未见过,更别说云府中这些精巧美丽的园林景观了。” “我心生好奇,所以难免想要游览一番,若云公子不嫌弃......可否与我同行?” · 云家,地下水牢。 任云生的双手被吊起,牢牢束缚在嵌入墙壁的铁环中。他的手上,脚上都扣着银灰色的铁环,那种材质看上去纯净而沉重,紧紧锁着他的四肢,将他撕扯成一个任人摆布的破烂布娃娃。 他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身上的伤口虽然被处理过,却因为水牢中浓重的湿气而难以感受到舒适。水汽贴在他的伤口处,凝聚成一颗颗的细小水珠,与还未愈合的血肉掺在一起,带起迷迷糊糊的高热。 又冷又热。 周身的环境冷如寒潭,可他身体的温度却犹如一块火炭,与这份湿寒格格不入。 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自从他逃离这个魔窟,他遇见柳元初......他欺骗她,哄骗她,利用她的同情与善良,让她将他带出泾州......自他成为她的徒弟,他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这种昏昏沉沉,冷暖交接,疼痛从身体骨骼的每一处舒展蔓延开来,又在血脉筋骨中绞成一团的感觉。 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活着,又好像死了。 他介于生和死的交界,不甘于死,却又求不得生。 钥匙插入锁簧的声响通过空气传入任云生耳中。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到正对着他头顶的方形入口被掀起,明亮的光色透进来一寸。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面上覆着面具的人自狭窄的阶梯上走下来。他手中拿着一盏烛灯,牵引着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男孩。他的双眼被蒙住,由黑袍人牵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