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初垂眸看着任云生,任云生的眼神瞥向门处,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无声地在说:师父? 敲门声再次响起:“打扰了,请问可有人在?” 柳元初的手指微微蜷缩,却又没能攥紧。她用这种方式调控着自己的呼吸,大脑也缓缓冷静下来。 在这里和任云生扯这些有的没的,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他们之间的问题,也不是这三言两语便可以厘清的。 柳元初低头,将腰间水蓝色的束带舒展平整,向着门口走去。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和当下的任云生年纪相仿,甚至眉目中也有三两分相似。 只任云生的眉眼艳丽,这少年却看起来温和。 云家少主,云初辰。 云初辰见开门的是个姑娘,也不惊讶,似乎早有所料。他抬手向柳元初行礼,礼貌道:“冒昧打扰,姑娘见谅,我家中兄长因与父亲争执而出走。他本就身受重伤,家父担忧,便命我率家丁在泾州城中找寻......听说姑娘昨日救了个人,我想着可能是兄长,便来碰碰运气,不知姑娘可否让我进屋中去辨认一番?” 柳元初耐心地听完他这一大段说辞,侧身道:“请吧。” 云初辰一怔。 在他的设想中这姑娘既然救了任云生,那不论怎么说,也该护着他一二......却不想她倒是明明白白,毫不避讳掩饰。 也是,只是救了一个人而已,问心无愧,又有什么需要掩饰的? “多谢姑娘。”云初辰也不多话,道了谢便向屋中走。任云生半靠在床上,目光与踏入屋中的少年相对。 任云生冷笑一声,别过头去。 云初辰却仿佛没看到这动作一般。少年仔仔细细将床上靠坐着的人打量一番,确认是他们正找的人无误,才转向柳元初道:“正是我兄长。” 他对着柳元初再度行礼:“多谢姑娘救他。” “不必谢。”柳元初说,“我本是太微弟子,往九州游历,路过泾州,恰好救下他而已,没什么好谢的。” “只不过......昨日我替他请了郎中,还调了药浴,花了不少金铢,如今囊中反而有些吃紧。听说泾州云家富可敌国,我还需在泾州逗留些时日,所以冒昧一问,接下来的几日可否借住云家?” 云初辰迟疑了片刻。 柳元初提出的这个要求冒昧,但却让他无法拒绝。不管怎么说,这个姑娘直白明朗,愿意交出任云生,确实帮了云家大忙,提供一份住处聊表谢意,也不算夸张。 只是她提出要借住云家......是否有其他的心思,便不好判定了。 但云初辰也没有犹疑太久,少年微微颔首,轻声道:“自然可以。” · 云府,夜色幽幽。 云初辰推门入室,室中点着幽兰香,袅袅兰香灌入鼻息。 室内静如针落,呼吸可闻,淡黄色的灯罩映出满室暗沉。入目所正对着的是一面置物架,架后一盏屏风,白色的屏布在灯火下映照其后之人身形。 看起来是个身形圆润的中年人。 少年轻手关上房门,站定片刻,对着屏风上的人影行礼:“父亲。” “嗯。”男人慢声回应,伸手弹掉细长的香灰,“如何了?” “已经将人关押在地牢,以沉水寒铁所铸的铁链困住。沉水寒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一次他应当......没有办法再逃走了。” “阿照那边呢?” “也已经安排好了,纪先生说,随时可以施针引渡。” “好......好。”男人语气畅快道,“我忍了那小崽子十二年,就是等着这一日。他不是想要跑吗?告诉纪先生,请他今夜子时便为阿照施针——” “是,父亲。” 云初辰垂眸,轻声应答。 · 柳元初从床上翻身坐起来。 云家不愧是泾州一霸,府邸大得出奇,入目便是亭台廊阁,花园假山,其中错落穿插着诸多院落,典雅又复杂。 云初辰给柳元初安排的住处距离正厅不是很远,但十分僻静,院中种了落青竹和泣血杜鹃。三月正是杜鹃开的时节,那些花的颜色艳丽,哪怕在月色里也夺人目光。 柳元初轻手轻脚地跃上房檐。 作为泾州的大族,九州六大世家之一,云家虽然不修五行术,却也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作为门客。柳元初刚跃上房檐,便感受到这屋檐上仿佛布着一张薄薄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