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食堂的饭菜很和我胃口。
原则上,任何个人、单位和机构,但凡生活在这个世界,都有辅助管理员工作的责任和义务。尤其是诸如大学、图书馆一类的公共机构,必须为管理员开设“专属空间”;其名下食堂也会为管理员提供“专属服务”。
如今管理员们都开始在固定辖区内活动,这种特为游动管理员而生的“专属”概念淡化了许多,许多地方都已不再适用。但《深受管理员好评的一百道菜》仍作为配套项目,是公共机构厨师就职前的必过的一道门槛。
虽然我们所在的城市偏远,但规矩一点不差。食堂大师傅的厨艺相当在线。
许是听说最近有管理员在此活动,起初食堂里每天只能见到一两道“管理员菜系”,严格符合《规定》要求。最近几天却逐渐增加至每天十道。大师傅好像没有创作瓶颈,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地展示技巧。
身为管理员,我很是受用。
自打进入试课期,我和马尔科就不再家里吃饭了。一日三餐通通选择食堂,短短半周,两张饭卡都已经吃满了每月八百块的上限。
这笔费用是从办事处特批的“公用饭卡”上扣除,流水走我的管理员账户——反正账上欠钱,欠着吧,不差这一点,支持大师傅创作才是要紧事。
我和马尔科从食堂出来,约莫快到一点。
平常饭后我们都会沿着操场跑道慢走几圈,今日有事,他直接领我去了学校北边的行政办公楼,赶在两点上课前,自己再折返回南边的教学楼。
“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可以。”
他并不是很放心,揉了揉我脑袋:“那你在这等我,我上完课就过来接你。”
“好。”我微微点头,目送他走远。
两点不到,行政办公楼严阵以待。
四点半我下来,马尔科居然刚好抵达楼下的空地。
“!”
我快步上前,伸手去拉他,他亦朝我伸手,笑吟吟地一把把我拖去了他的怀里。
“还好吗,大小姐?”
“还好,”我点着头,问他,“我的围巾是不是拿到了最高分?”
“没有,”他满是遗憾地回答,“我刚过去,老师突然通知我,这门课因为人数太少,被取消了。”
“什么?”我怀疑我听错了,“取消了?”
“嗯,临时的通知。”
“为什么?!”我不理解,“可是你们都已经做好了!”
“那也没办法,确实人太少了啊。”
马尔科耸了耸肩,心态倒是平稳。努力了未必能有成绩,但起码有围巾。他把围巾绕到我脖子上,朗声宣布从今天起它就是我的了。
“不行!”我说。
“什么‘不行’?”
取消了?为什么?凭什么?
我不理解,也不答应。
离开行政楼还没有三十米,我记得路,拽着马尔科又回去了。
校长正在喝茶,我的到来使他坐立难安。
“——管、管理员大人!”他瞬间从椅子上弹射起来,立得端端正正。
“为什么要取消毛线编织的课程?”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太过于不理解,以至于嗓门有点大。
“……”校长脸色惨白。
“呃,大小姐,”马尔科拉着我的手,把我往后拽。
我不肯,更向前去,问校长:“没有经费?向办事处提交申请,我来批。”
我的声音或许有点太大了。刚才开会的那群领导一个也没离开,闻声立马从旁边办公室冲了过来。
分管课程开设的副校长解释着:“……管理员大人,不是经费的问题,是我们没有教室了。”
这简直荒唐。他居然说没有教室,但我名下就有一间“专属休息室”。
“我的办公室在哪里?”
“呃……在楼上。”
“开课。”
“可是……这是给您的,按照规定,管理员驻访期间,我校有义务配合工作。”
“开课。”
“呃……好、好的。”
他用眼神请示校长,校长没有拒绝。这课得开,我说得开就必须要开!校长办公室两个电话拨出去,很快,马尔科的手机响了,被通知毛线编制课又可以上了,让一个小时后再去评分。
无事了。问题解决。
这次我和他一起去评分。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从办公室出来,马尔科问我。
“什么?”
“……嗯,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有点小心翼翼。”
风吹过来,我迎着风,不禁失笑。
校长是很小心翼翼,但他的表现已经好很多了。下午我刚去他办公室时,一开门,他差点没给我磕一个。而且不仅是他——走廊里五个副校长整齐划一地站成一排,靠着墙像犯了什么错误;隔壁房间,医学院的教职工个个正襟危坐,等待校长办公室发号施令。
一如马尔科的观察,他们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这种事我见怪不怪。
这个世界没有“神”,最高掌权者是搭建这个世界的管理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