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府呈串珠式三进三重格局,层层递进,步入其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间的天井院落,厅堂中栽种着两棵桑树。东西两侧为厢房,布局对称。后院二层听雨楼是小姐绣房,丫鬟进进出出,想来洛小姐的尸体便停在屋内。
赤色灯笼高高挂起,绸带随风舞动,鞭炮碎纸铺陈一地。
陆庚从阴影里探出身,朝后院而去,不多时,听见屋里传来妇人凄厉的哭声。他上至屋顶,掀开瓦片,往屋里瞅:
白色纱帐重重,雕花床榻上,一女子浑身湿漉,赤红喜服,脸庞惨白如纸,嘴唇青紫,头发蓬乱,几缕发丝胡乱缠在脸上,眼皮微微浮肿,似被寒霜侵袭的残花。几个小丫头正在给女子擦身描妆。
帘帐外站满了人,几个婆子围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擦眼泪的擦眼泪,搀扶的搀扶,却没见到褚赋尘的身影。
从方才进屋,他便感觉出来:这宅子的排布,赫然是个聚邪阵,而镇眼,正是此处。
阴鸷伤人之物便可称为邪,包括死尸、妖鬼等等,如此庞大的阵法,别说投井,只怕十里八乡的妖魔鬼怪都该聚集于此。
这案子,绝没有这么简单。
陆庚心生一计,从怀里掏出纸笔,画了张炸符,松手,符纸飘飘落下。
“轰”的一声,屋顶炸开个等人宽的洞,尘沙飞扬。陆庚一跃而下,像断了线的风筝,朝屋内直坠而下,精准落在床榻旁。周围的丫鬟婆子全傻了眼,谁能料想到,有个人突然掉下来。
陆庚迅速摸到尸体旁,观口鼻、卷袖,一气呵成。
现场一片混乱,洛夫人大喊“作孽”,晕死过去。几乎是瞬间,屋内其他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丫鬟们也反应过来,以身为墙,掩住洛小姐的尸首。几个家丁连拖带拽,把陆庚拉了出去。
洛家前厅,陆庚被压跪在地上。抬头,上方端坐着个精瘦老头儿,一袭褐底青花丝绸袍。褚赋尘捧着茶盏坐在侧座,眼也未抬。
雍容夫人气势汹汹地走进门,走到老者身边:“老爷,此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屋顶,只怕我儿的性命与他脱不了关系,老爷定要重审此人,还我儿清白!”
老者道,气如洪钟:“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陆庚一个猛子从地上窜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到老者身前,扑通一声,紧紧抱住他的腿。洛老太爷眼皮一跳,抬脚便朝他脸上踹。陆庚臂力无双,任由他怎么踹都纹丝不动。
老者额上青筋暴起:“都愣着做什么,把这疯子给我拖走!”
几个家丁围上来,几人合力之下,愣是拽他不动。
陆庚抓着老头,继续满嘴胡诌:“我不走,不查出害死她的真凶,我就是变成鬼也会回来!”
洛夫人气得捶胸顿足:“快把他嘴捂上,休要说出什么污蔑我儿清白的话!”
褚赋尘合上碗盖,无悲无喜,一道法术从他指尖飞出,注入老者额内。
“此人为我所救,醒来时便疯疯癫癫,我观他似是学过几年道法,能察到凡人不可观之物,不想惊扰令千金,实属大过。倘若世翁愿高抬贵手,此次殓费,我收五成。”
老者的目光暗了暗,起身道:“也罢,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二位请回罢。”
妇人不依不饶:“可是老爷,那可是您的亲孙女,您怎能让她不明不白地没了?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
老者呵斥:“住嘴!”
一阵鸡飞狗跳中,褚赋尘领着陆庚,光明正大地从正门离开。
合上门,褚赋尘半个眼神也没给,径直朝前走。
陆庚赶忙跟上,褚赋尘不理,他便绕到他身前,未张口,褚赋尘再绕过他,陆庚再追,几个来回后,陆庚索性揽过他的胳膊,仰头道:“怎么,生气了?”褚赋尘将他摆脱开来,陆庚却不依不饶:“是气我擅自跟来,还是说——
“大人,你在吃醋?”
褚赋尘忽然止住,眼神冷得吓人,一双黑眸凝如死水,周身泛起黑色妖气。
陆庚顿觉不妙,赶忙道:“我就随口一诌,你不爱听,也不用杀人灭口吧!”
褚赋尘长呼出一口气,周身黑气淡下。
陆庚憋得难受,想等他开口,他还不如等猪学会说话。
他缓缓伸出三根手指:“疑点有三,其一,你也应该察觉到,此宅房舍按聚邪阵排布,洛小姐的闺房位于阵眼,阴煞汇集之地,想不出事都难;其二,尸体口鼻处沾有白色粉末,寻常落水之人,口鼻边应该是泡沫,为何没有被冲刷掉;此外洛小姐身上也没有挣扎留下的淤青。”
“还有一点,”褚赋尘终于施舍一句,“大门上贴的那张符咒,那是一张辟邪符。”
陆庚扬起嘴角:“辟邪符、镇门狮,这般谨慎,寻常邪祟应该如何闯入宅院呢?”
褚赋尘:“外敌易挡、家贼难防。”
陆庚:“仙君,这可是件大麻烦,咱们管吗?”
褚赋尘:“指责所在,自然是要管。”
陆庚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上仙,”好一个高风亮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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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