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容走到帘子后,将手伸出去。屋下挂着灯笼,照得她半截手臂,像羊奶里浸泡出来的玉器一般光滑细腻。
裴岸看到她摊开的手掌,那里皮肉绽开。他将衣裳挂在卫子容的手腕上,卫子容慢慢收回胳膊。
半晌,她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掀开帘子走到裴岸面前。
“你去洗吧。”
裴岸望她松松垮垮的衣裳,又警惕地朝院子其他处看。
“你就在这等着,不许乱跑。”
他还怪有良心的,知道担心她的安危了。卫子容哦了一声,见他大步入内。她没等多久,裴岸就从里面出来了。
他着一身下人服侍,布料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卫子容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去屋里。
小二端着热腾腾的吃食在屋外。
“二位,烧了点羊汤和饼子,你们趁热吃。”
小二把吃食放在桌子上,顺手带上房门。卫子容早已饥肠辘辘,捧着碗先喝了两口羊汤。裴岸也在桌子后落座,掰着饼子送入口中。
这时,房门被敲响。
“将军,郎中请来了。”
裴岸起身去开门,卫子容还在嚼着饼食。他把郎中迎进来,走到卫子容的身前。
“劳烦郎中先给她看看。”
卫子容倒没有矫情,放下饼子,乖乖让郎中查看伤口,一道血淋淋的疤痕赫然显目。
“伤口上面还有污泥,我这就用酒处理干净,再用桑白皮线缝上。”
“还要缝上吗?”卫子容背对着,容色大变。
她见郎中已经在开药箱,吓得提起衣裳往后退了两步。
“不用缝了,不用缝了,我这伤没事。”
说着,就要逃跑。
“你去哪?”裴岸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着。
“我不要缝,我怕疼。救命,杀人了。”
卫子容比临近年关的猪还难按。
“劳烦郎中快点。”
裴岸一边催促,一边将人摁在榻上翻了个面。
郎中拿着青刀和针线上前,针在火苗上反复烤过,还用烈酒过了针身。
当这冰冷又刺骨的器物扎进卫子容的皮肉里,卫子容痛得尖叫,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半晌,郎中收针。
“官人记住,前三日不可不可叫这位夫人仰面而睡。”
裴岸看着榻上的人,已经痛晕过去了。在这间隙,他让郎中给自己的伤口包扎了下。稍后,郎中便离开了。
裴岸走到榻前,卫子容的半张脸埋在枕头上,半张脸被头发盖着。他伸手将那些头发勾到一旁,发丝上沾满了汗水,十分粘腻。
卫子容小脸惨白,嘴唇都被咬出了血。他坐在她脚边,将她的腿往里推了推,用褥子盖住她的身体。随后自己靠在床尾,抱臂而睡。
卫子容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是被痛醒的,气得她用脚狠狠踹了一下熟睡的裴岸。
裴岸半睁开眼,瞄了眼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合上眼。卫子容趴在枕头上,身子一动,就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
“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就那样对我?”她委屈地埋怨。
裴岸闭着眼睛,一条腿叠在另外一条腿上,悠哉地说:“战场上的士兵受伤,一律都是这样处理。若有反抗者,取军棍打晕,再行治疗。我没将你打晕,已是网开一面。”
“那你还不如将我打晕,起码我感觉不到痛。”
“你错了,我若将你打晕,你的知觉还在,一样能感觉到痛。你置身于痛苦,全身却不能动,这可比清醒着可怕多了。”
这又不是战场,你对我怎么能像对士兵那样。”
裴岸微微睁开眼,目光转到卫子容的半张脸上。
“那你说,我该对你如何?”
卫子容脸贴在枕头上,眼睛湿漉漉的,“你该温柔一些,我总归是你的妻子。”
说罢,将脸又埋进枕头,委屈死了。
裴岸阖上眼皮,“不会,别在我面前娇柔做作。”
卫子容没再说话,像裴岸这种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与他多费口舌也是无用,他生来就是一个冷血之人。
天明时,她又痛醒了,见裴岸在收拾东西。卫子容见他把佩刀别在腰间,问他,“要走吗?”
裴岸淡淡嗯了声,“军中还有事,不能在此耽搁。”
“那好吧。”卫子容强撑起身子,觉得后背又肿又痛。
裴岸雇了一辆马车,卫子容坐在马车里哀声连连。车子颠簸一下,她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你就不能慢一点?”
裴岸坐在马夫座上,丝毫不理会她是怎么的痛苦。
“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迁就,在战场上士兵们的肠肉豁出来了,也得塞回去继续战斗,你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卫子容烦他说这样的话,索性也不再理他。途中除了吃东西,喝水,马车几乎不停歇。
抵达燕国后,她被裴岸送回宅子。
见卫子容小脸虚弱得不行,裴母心疼得不得了。
“手怎么这么凉?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裴母说话时,裴岸一边将套马的缰绳解开,一边对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