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草一下子被这老太太给迷住了。
老太太虽是有些瘦,穿的衣服也是补丁连着补丁,可是浑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
尤其是那一头白发,竟是梳得整整齐齐,在后面盘了一个扁平的发髻,用一根普通的扁方别了,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装饰,看上去竟是说不出的古典雅致。
春草来到这里已经有三天了吧,看到的男人就不用说了,爱修边幅的还真不多,好多人都是一张嘴就是满口大黄牙,那口气能熏人一跟头。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这里的人都没有刷牙的习惯,估计连牙刷跟牙膏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讲究些的人,吃过饭会用盐水漱漱口,不讲究的,那就随它去了,所以口气才这么差。
女人们呢,形象上是比男人稍好些,可也仅限于那些还没有嫁人的大姑娘,还想着倒饬一下自己,那些嫁了人尤其是生了孩子的,那个邋遢样,春草可就完全不敢恭维了。
不仅邋遢,好多还彪悍无比,一出口,那些脏话黄话荦话连内向的男人听了都会面红耳赤。
每每看到村里那些彪悍的女人,春草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红楼梦》里宝玉说的那段话: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
年轻女人尚且如此,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就更不用提了。
老太太们劳苦了一辈子,如今是背也驼了,眼也花了,腿脚也不灵便了,再也不能劳作了,被儿子媳妇嫌弃着,吃了这一顿饭,还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呢。
老太太们温饱尚且无暇顾得上,哪里还想着去打扮自己?若真是讲究起吃穿了,只怕还会招来骂声一片吧。
可是这位三奶奶,还真是让春草眼睛一亮,穿衣打扮整洁不说,关键还是那份气质,说不
出的从容淡泊,她这种神情,让人觉得她不是站在一个破烂的小院子里,倒象是站在一个精致的花园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般。
春草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三奶奶,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
“春草,院子里又是泥又是水的,快进屋来。”三奶奶一脸慈祥地对春草说道,竟是标标准准的普通话,这让麦草更觉得惊奇了。
“三奶奶,我还得快点回去给庆玉和烧饭,就不进去了。三奶奶,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你家里还有干的柴禾没有,我家的灶房漏雨了,那点柴都淋湿了。”
“刚才下雨,我也没有去看看,也不知道漏雨了没有。”三奶奶说着就要抬脚去灶房,吓得春草赶紧给拦住了。
老太太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了吧,这个年纪的人,若是摔上一跤可不得了。
“三奶奶,外面都是泥,太滑,您别动,我自己去看。”
春草拦下三奶奶后,自己去了灶房看了看,三奶奶家的灶房也有些漏雨,不过漏的不算多,里面还有一些干的柴禾。
“三奶奶,有干柴禾,那我抱一点过去啊。”春草跑出灶房对三奶奶说道。
“你抱吧春草。”
春草抱了一点柴走出来对三奶奶说道:“三奶奶,里面的干柴也不多了,你就别再烧饭了,等一会儿我烧好了给您送过来。”
“春草,又要麻烦你了。”
“三奶奶,不麻烦。”春草回了一句后就往外走,哪知一脚踩在一洼泥水里,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孩子慢点。”三奶奶在门口看到了,关切地叮嘱道。
“知道了三奶奶。”春草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对三奶奶说道:“三奶奶,这路忒滑,您可千万不要出来,有什么事你隔墙喊上一声,让庆玉和过来帮您。”
“好,三奶奶听你的。”
春草抱
着柴回了自己家,到了灶房后,准备烧晚饭,可是晚饭吃什么呢,春草还真有些为难。
刚刚收过夏粮,按说吃的粮食应该非常充足。可这家人特殊,一个懦弱的小姑娘领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家里连个壮劳力都没有,不管三个人有多么拼命,也赶不上别人家的收成。
村里有心善的,可怜这三个孩子,也常常来帮他们。可现在都包产到户了,别人即使要帮,也得先把自己家的做完了才能过来帮上一把,可这个时候,往往已经过了农时,即使来帮忙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所以,韩麦草家每次收了粮食,交了公粮后,便所剩无几,那点粮食,也就勉强能糊住三个人的口,这还是在韩麦草经常少吃或不吃的情况下。
所以韩麦草家的日子,过的实在是紧巴啊。
麦草从面缸里舀了一勺面粉出来,放进面盆里,又加了些水,开始和面,准备擀面条吃。
不是她矫情的一定要吃手擀面,是因为这里地处北方,一向以面食为主,而且在这个年代,根本还不知道面条机为何物,要想吃面,就只能人工吭哧吭哧的动手去擀。
麦草的厨艺不错,当然,这好厨艺可不是原来那个麦草的,而是孙淼淼的。
孙淼淼八岁时,她的妈妈便因病离世了,孙爸爸怕再找一个妻子会让孙淼淼受委屈,所以一直都没有找,父女二人一直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