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前我就到了家门口,家依旧是那个破草棚,只是两年来它显得更破旧。母亲在院子里堆玉米杆,满身满头的玉米叶子,整个人看着老了很多,“妈。”我喊了一声,不由的红了眼眶。
妈扔下玉米杆,拍掉尘土说道:“呀,卫国回来了,长高了。”
我问妈:“爸和东子下地了?”
妈告诉我:“父亲去地里干活,东子去县上修路了。”
“东子才十六,人家要他吗?”我疑惑的问。
“东子长得比你还高,大队给算工分是全分,每天还补贴二毛钱,主要是修路营吃饭管饱。”妈答道。
中午,母亲打的搅团,她特意把野菜炒了一下,闻着很香,她着急忙慌的吃了一碗,就去给地里干活的父亲送饭。搅团不顶饿,吃完不到两小时就又饿了,但我知道家里粮不多,就硬忍着等晚饭再吃。现在想想这两年在吕祖观里真是幸福,吃白面馍馍还要夹油辣子,张爷爷还会撕扯面给我吃,再看看家里的辣子罐,辣子是干的几乎看不到油……
天擦黑,他们才回家,父亲拉了一架子车玉米杆,烧炕做饭都要用,我注意到车上的玉米杆都特别细小,可以想象结的玉米棒子肯定不会大。晚饭,妈煮的玉米珍子,刚煮熟很稀,她往里撒了半勺玉米面,再放凉就显得更粘稠了,这成了当时的家庭主妇们一项生活小妙招。下饭菜是开水烫的萝卜秧子,菜里只放了盐和辣子,没有醋。父亲明明才刚满四十,可是胡子没刮,头发也没理,身形消瘦,看着就像五十岁的小老头。无论如何我又和家人围到了一起,虽然吃的很差,但心里很温暖。
我问父亲:“爸,两年你咋都不来看我?把我撂那不管了。”
父亲说:“其实,我也很不忍心把你放在山上,但是你知道,那年队上给咱家每人分多少斤麦不?一百零五斤!这不是要饿死人吗。再说了你还受了伤,要是再挨饿我怕你命都保不住了。”
“哦。”我当时真的没注意到这些。
“张爷爷真是善人,他说观里有几亩地、还有一些存粮,能保你养伤期间不受饿。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趁着过年回家拿了三十块钱留在吕祖观。”
“你走了也不给我说,我刚开始在那里很难适应。”我感觉有点委屈,毕竟我现在也才十七岁。
“张爷爷不让说,他说你两人有缘分,你有过人之处,他要好好的打磨一下你,功成了就让你回来”父亲说。
“倒是跟张爷爷学了点东西,不过也挨了不少打……”我把在吕祖观的经历大概给他们说了一下。
吃罢饭,夜里撒了一泡尿,肚子饿的咕咕叫,根本睡不着了。我心里就开始盘算,我这一年没有工分,年底分粮肯定没我的份,家里原本就分不了多少粮,再凭空加上一张嘴,肯定拖累的全家,我可不能成了累赘,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和东子一起去修路。听我妈说工程是县政府组织的,要把从周至到汉中的路修通,现在有几千解放军和农民在修,工期抓得很紧,东子从过完年上工,就八月十五回来了两天,拿了三十几块钱,一直到现在都没再见人,估计腊月底能回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东子是腊月二十七回来的,穿一件旧军大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进门要弯腰,就这头都快碰到门框了,稚嫩的脸被风吹日晒的黑魆魆的。进门看见我裂开嘴就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扔下手里的帆布包,一下子把我抱进怀里转了一圈。“哥,啥时候回来的,想死我了。”
我笑着跟他说“回来三四天了,你赶紧坐下歇歇,长高了。”
他拿起地上的绿色帆布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两包用草纸包的杂糖、点心,给爸带了一包325卷烟,给妈带的一瓶的黄色的洗头膏,还给我带了一条解放军皮带。我拿着皮带爱不释手,皮带是棕色的,带头银光闪闪,里面有一根滚轴,滚到头就把皮带卡死,滚到另一边就松开了。
弟弟说:“工地上有个服务社,里面卖劳保用品,但是只卖战士款皮带,干部款皮带带头上面还有五角星和八一,看起来更漂亮。”
“这个已经能让我显摆一年了,好看好看。”我是真心喜欢这个皮带,勒在腰上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
东子说他们筑路民工队也按照军事化管理,公社为工程营,大队为工程连,小队为工程排,实行“营连排”的军事建制。由于他身强体壮、胆大心细,他现在已经是打孔班班长了,带领六位石匠轮番打孔,后面炸药班再装药把石头炸开。特别难打通的地方由专业部队操作。
年初,他还在跟马召一个老石匠学着用弓型拉杆手动钻空,速度极慢上面嫌进度赶不上,劳动节过后工地配上了电钻,老石匠用新装备很不适应,东子还是年轻学习能力强,很快就把电钻用的得心应手,所以虽然他年纪小但是在工程营里有一定威望。
年前的几天东子和我一样,感受最深的就是饿,大年三十,生产队不上工,上午妈用四成白面混六成玉米面擀了一案面,说是“宁穷一年,不穷一天”大年三十一定要吃好,看着案板上的擀好的面,我心想今天应该不饿了。这时,一只老鼠爬上案,在擀好的面上跑,我刚要打,妈用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