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尽头有一片被称为“竹知”的竹林。
苍翠的竹林在白天也显得昏暗,妃嫔和宦官都不敢靠近。映着月影泛青的竹林里,漂浮着一盏橙色灯笼。是慧玲。她给雪梅解完毒,正要回偏舍。
她被赐予的偏舍位于距离四季宫约一里 (500米)的丑寅方向。据说这里原本是为了隔离失宠的皇后和妃子而建造的隐宫。先帝在被处刑的两年前就把妻子皇后和慧玲监禁在偏舍。
(对我来说是熟悉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竹叶泛起涟漪。慧玲轻飘飘地展开下摆,回头一看。她将视线投向黑暗,温柔地微笑着。
“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啊,风水大师?”
短暂的沉默之后,青蓝色的阴影慢慢移动。
一个穿着黑丝绸锦服的男人踩着竹叶出现了。他是个大骗子。他耸耸肩,回以无畏的微笑。
“宴会太棒了,妃嫔们不是也赞不绝口吗?”
“我得向您道谢,因为您分给了我稀有的毒药。托您的福,我救了患者。”
慧玲低头行礼,晓夜微微挑了挑眉毛。
“你注意到了吗?”
水银蜂的蜂蜜是一种特殊的毒,用银器也检测不出来。水樒水银蓟的香味外行人很难分辨。如果不是很了解毒的知识,平时就经常接触毒的话,根本不会想到这些毒的组合。”
他确实有风水方面的知识。
但他的本职工作还有其他。
“你是‘毒师’的刺客吧?”
晓夜面带微笑,只是双眸有些迟钝。含着剧毒,眼睛呈现出浑浊的紫色。
“杀掉蔡慧玲——这是我的委托。”
察觉到了。
慧玲紧抿着嘴角。仿佛在告诉自己,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值得绝望的。
“委托人所希望的不是暗杀,而是你失势后被公开处刑。所以才在宴会里掺了毒药。如果毒杀皇后或妃嫔,就会成为载入史册的大罪人。”
慧玲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恶意,想要在千年后继续背负污名。
那位委托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左丞相吧。如果连皇后和妃嫔的暗杀都是阴谋的一部分的话,那左丞相的女儿也要献给皇帝当皇后吗?
“你早就看穿了毒药,却没有告发,反而把毒药放在宴会的托盘上。”
没想到他开心地这么说,让慧玲意外。
“为了替妃嫔解毒,竟然连妃嫔和皇后都服下致死毒,用一个体面的神经是做不到的。对你来说,这应该也是一场赌博。”
让患者服用合适的毒药,成为药物并不难。但是,给健康的东西下毒是危险的。
“从刚才开始就滔滔不绝,这是可以的吗?”
暗杀者谈论委托是禁戒吧。晓夜像是在安抚喉咙似的笑了。
“没关系……死者不会泄露秘密的。”
出鞘的杀意刺进皮肤。
晓夜踩着竹叶,慢慢走近慧玲,手臂伸出。在慧玲一个动作都做不出的时候,他手指轻触到了喉咙。一旦停止呼吸,大部分生物的生命都会终结。她现在就像他说的那样,被掌握着呼吸的根。
“委托人非常生气,说如果不能把药换成毒,哪怕是断送一条命也好。”
“是吗?”
慧玲并没有甩开晓夜的手臂,只是静静地垂下睫毛。
“你很容易放弃挣扎啊。”
晓夜指甲紧紧捏住慧玲的颈项。她的皮肤破裂,鲜血直流。他在尝试。当死亡迫近时,她会怎么做呢?
“垂头丧气的,献媚给我瞧瞧,你也是后宫佳丽吧?”
“…………如果只是流点眼泪就能帮上忙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慧玲微笑中夹杂着刺,回答说:“我怎么可能接受这种邀请。”
“但是,就算你哀求别人同情你,或是抱着别人的脚谄媚,这些东西也不会成为良药或毒药。你不应该是喜欢徒华的愚者——不是吗?”
晓夜扬起嘴角。掐住喉咙的手指一下子放松了。
“没错。我本来打算,要是你开始胡乱求饶,我会马上杀了你。”
月亮被云遮住了。
“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懂。”
晓夜摸了摸慧玲的脸颊。从喉咙到脸颊,正好被他触碰过的肌肤感到微微的麻痹感。
一种有毒的灼热感。
“说你是药师,未免太毒了。事实上,你的调药简直就是‘战争’,用剑砍、用锤子敲碎、践踏、压制,就为了让毒药屈服”
这是一群与医者应当如此的真髓,相距甚远的语言。但是慧玲嫣然一笑,嘴角上扬。华丽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有什么不懂的吗?”
慧玲眨了眨眼睛,仿佛解开了帷帐般清澈。
“食毒为药,不是别人,就是我。”
要么吃毒,要么被毒吃掉。
她和身为老师的母亲教的医术之间展开了赌上性命的斗争。既是报复又是征服,既是统治又是捕食。
“为什么连皇后也要喝下致死的毒药呢?让我来告诉你吧——因为我觉得你的毒一定能战胜我的毒。”
从头到尾都毫无破绽地掩饰着的整体的微笑崩溃了。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