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罗立正刚进营舍门,班长柳聪就大声叫他:“立正,坦白从宽,你什么时候结交了名校的女朋友?”罗立正有点发愣,看着柳聪那脸坏坏的笑,不知道这是个诡计,还是试探。
“中午吃饼子撑着了,乱说什么啊!”罗立正不理他,直接躺到床铺上。
柳聪凑过来,把手中的信在他面前一晃,就立即藏到背后。“有证据!”
罗立正见是信,心里就一惊,难道是她回信?他立马起身,伸手去夺信。柳聪见他紧张,就更加嚣张地大笑:“快坦白,谁?谁?不然,别想看信。”
罗立正心里急,脸就立即红了。“我哪知道是谁?我还没看到信呢,快给我。”
“哇,脸都红了,你小子情窦初开啊!”柳聪揶揄他,把信举在他眼前:“城市大学,中文系。瞧瞧这漂亮的字体,一看就知道是女生写的。你快交代!”
罗立正想抢信,又怕撕坏了,只好投降。
“大,大概是同,同学吧。”
“同学?你,你结巴什么?”柳聪笑得更厉害了。
罗立正拿到信,立即跑出了营房,一口气跑到了操场边的台阶坐下来。他仔细地看着信封,是学校印制的信封,鲜红色的学校名字旁边有三个手写的小字“中文系”。“罗立正”三个字写得很工整,很漂亮,罗立正的心里涌进一股暖流,笑意在他脸上荡漾开来,他小心地撕开信封。
信是写在从笔记本撕下的纸上的,这让罗立正突然想起高中时许多慧在课堂上传递的那些纸条,他始终是协助传递者,只收到过一次她的纸条:
罗立正:
谢谢你刚才帮我把纸条藏起来,没被老师没收。中午我请你吃雪糕。
许多慧
虽然那天中午许多慧因为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并没有请他吃雪糕,而且之后也忘记得一干二净,但那张纸条罗立正夹在数学书里保存了很久。
许多慧的字,他很熟悉,几乎所有贴在学校板报上的她的作文,他都读过,那些秀美大气的字一直印在他的脑海,所以,当他再次看到这些熟悉的字,他心里的那股暖流澎湃起来。
罗立正:
你好!收到你的信,我很意外,也很开心。读了你的信,让我整晚都在回忆高中时的种种美好和感伤,那时我们好单纯,好傻,虽然每天埋在堆成小山的试卷里,可是苦中作乐更加甜蜜珍贵呢!我好怀念在课堂上睡觉的香甜,怀念学校门口小卖店买的奶油面包,还有班主任结婚那几天我们逃课去看电影的兴奋!好想念老同学们!
提到高老师,我真觉得对不起他,我爸爸收到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曾给高老师打过电话,但我从毕业就一直没回校看他。虽然我对学校的老师大都不喜欢,对班主任更是反感,但高老师是我最想也是唯一想感谢的人呢,能考上中文系也是多得他的鼓励和支持,这份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说到我们学校中文系,我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酸”!还记得高老师给我们上高尔基《海燕》那课吗?他在课堂上慷慨激昂地朗诵,讲解文章时落下的热泪,至今令人难忘呢。我虽然敬佩他的博学和文学造诣,但高老师那节课上得那个“酸”啊,进了中文系,我才知道,高老师的文风是有这里的渊源的。我们系的男男女女似乎都把自己想象成了徐志摩、顾城、席慕容、琼瑶。看看学校成立的各种诗社、文学社里挤满了才子才女,就知道未来会有多少人拥挤在奔向作家的道路上了。我好像又在这里成了另类,就像当初在高中,大多数同学都想学经济、学管理,只有我学了大家眼里百无用处的中文。所以现在我拒绝了一切社团。
真想不到你竟然去了陆军学院,也难以想象你穿军装的样子。原谅我的无知,我完全不知道陆军学院是什么样的学校,学什么专业,毕业后就进部队吗?希望当军人是你的理想,不然,像我这样学非所愿岂不就惨了。给我寄张照片吧,让我瞻仰一下你穿军装的风采。
给你写这封信是在一节课堂上,我躲在教室的角落里,此时窗外秋高气爽,希望这封信能带给你秋天的欢乐。
祝好!
许多慧
1988年11月的某天
许多慧的回信给罗立正平静的生活带来了海啸,班上的同学们都传开了:“罗立正有一个名校的女朋友!”这使平日素不张扬的罗立正成了班里的焦点人物,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反对的,更有说那女的肯定是城市大学淘汰的丑女。罗立正不辩解,也不回应,被问到了就轻轻一笑,他的内心波涛汹涌只能靠拼命打球、跑步来掩饰。这封回信罗立正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以至于像复印机一样印在脑海里,每天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就浮现在眼前。有时想到信里的某句话,他会不由地笑起来。“1988年11月的某天”,真拽!她不也是酸酸的文人气嘛。罗立正想起许多慧把琼瑶小说藏在数学书后面,在课堂上偷看,没想到看书的人如此投入,以至于看到感人之处竟然落下眼泪,结果恰好被数学老师看到,她叫起许多慧:“许多慧,数学书里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感动落泪的,你和同学们分享一下吧。”同学们纷纷回头看她,许多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