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春刚走进桃源酒肆的宴厅，等着他们来报沈鱼书的死讯时，猛地从胃中涌上一股腥味，他忍不住俯身去吐，竟呕出一口黑血来。
“这！”柴笃一时慌张起来，手都不由自主地发抖，“快，铃铛，去叫大夫来瞧。”
铃铛见这情形，一时也慌起来，他匆忙往外去，却让柴夫人带来的婢女婆子们围得水泄不通。
一时铃铛摸不着头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看着柴笃。
此时柴夫人却猛地失声笑起来，笑得伸手搂着芭蕉，指着林沉春道，“你看，芭蕉，你快看呐。”
柴笃从没有见她母亲如此笑过，平日里，她如同一尊泥菩萨，待人接物，温和有礼。连对着马二夫人都礼节周全，难以挑出错来。
如今，她竟笑得有些癫狂，笑得直不起腰，简直像是街上的泼妇，更为准确的说，如同一个大仇得报的泼妇。
一时间，柴笃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人真的是他的母亲吗？
是他认识二十多年的母亲嘛？会不会是有邪祟上身了？
要不然怎么不让铃铛去找大夫？不然怎么会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痛苦而笑出声呢？
“母亲。”柴笃扶着林沉春，不解地唤柴夫人一声，试图通过他叫醒失心疯了的柴夫人，想让她放铃铛去找大夫。
柴夫人笑够了，扶着椅子坐下来，拿着帕子抚了抚鬓发道，“我不是你的母亲。”
柴笃看着平日里最疼爱他的外祖父不停地抽搐，拼命地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咬牙道，“母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气话。”
“我不是说气话。”柴夫人看着柴笃，笑意未减，格外认真地道。
头一次，柴笃认真感受到母亲的注视，自幼时至今，母亲同他说话从来都是端着杯子，往香炉子添香，从没有正眼看过他。
一直以来，柴笃都知道母亲更爱弟弟柴珍，他去白鹿洞读书时，母亲拉着他的手不放，注视着他，万千不舍。但她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如果做错事，母亲看他更带着万分的嫌恶。
柴笃自认为作为他儿子，对内待母亲恭敬有礼，对外打点产业，比麻面牛头这些不着调的好上千万倍。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入她的眼。
看着柴夫人的眼神，柴笃忽然明白她说得是真的。
心中不是震惊，反而是一阵释然。
原来他不是她的儿子，她不爱他也是应当的，不喜欢他也是应当的。
“你不是我的儿子而是我的亲弟弟。”柴夫人看着柴笃冷笑道，“旁人都说你像我，其实，你最像的是你的外祖父！你的亲生父亲！”
石破天惊，柴笃被柴夫人的话砸得头晕眼花，一时没拗过弯来。
等回过味来，柴笃的面色突然涨红，一时青筋暴起，他紧紧握拳道，“什么！母亲你胡说什么！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芭蕉见柴笃怒气攻心的模样，实则心中有些不忍，她是看着柴笃长大的，幼时起风疹，也是她亲自去照料的。
那时，不过膝盖高的柴笃还拉着她的袖子问，为什么母亲不来，他想见母亲。
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柴笃多次私下来问芭蕉，为什么母亲不喜欢他，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嘛？芭蕉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是摇摇头，劝他上进，多读书。
奈何柴笃不是读书的料子，尽管熬夜点灯，都读书不成器。
实际上芭蕉也心疼柴笃，明明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却要一出生就承受众人的怨恨。
“夫人说得没错，你不是夫人的孩子而是她的弟弟。”芭蕉不愿再看柴笃痛苦，索性直接点破真相，免得钝刀割肉，一阵一阵地疼，“你是林大人和柔姑娘的孩子。”
“不可能！！”柴笃听到柔语裳，惊觉她们是在欺骗他！
柔语裳才多大，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可能生下他呢！
而且他外祖父如今双鬓发白，怎地和一个十七八的少女生下他来！
芭蕉摇摇头，清清嗓子道，“柔姑娘原名叶兰皋。比夫人小三岁，是叶家的女儿”
柴笃紧紧握着拳头，猛地砸向地面，通红的脸上露着瞪大的眼睛，随后滑下两行清泪，不解地问道，“蕉姨，连你也来骗我吗？”
“我，我，我没有。”芭蕉摇摇头，见柴笃似是在让人掐住喉咙一般痛苦，她忍不住走上前去，像幼时那样将柴笃拥进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
柴夫人冷笑着看着这一切，她走向林沉春，俯身对他道，“林沉春，你输了。不仅因为你中毒，而且你要起兵造反，你这次必输无疑。”
林沉春想要抬起头来，但是头却只能微微颤动，头朝柴夫人偏了偏，“你，你”
“父亲，你知道吗？沈鱼书从莲蓬山来九曲湾就只有你今日见到的几个人，除了在你视野里的几个暗线柳三、柳十等姓柳的这些，你知道还有谁嘛？”柴夫人笑起来问他，林沉春聪慧，定能想到。
果然林沉春的睫毛颤动不已，眼睛不停地抖动。
柴夫人点头笑起来，“你想说，沈鱼书身边的云长歌，他的姐夫？算是吧。”
柴夫人接着问，“那你知道，沈鱼书是通过谁去牵线搭桥又刚好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