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玉手里拿着一个墨玉做的算盘,熟练地拨动着算珠,手速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丹桂不时替她捏肩,秋扇负责将桌面一本本账册收捡整齐,知琴知棋两个丫头守着热茶的火炉,于嬷嬷坐在容晚玉身侧,不时指点着理账的技巧。 这几日玉雨苑都是这样的光景,只于嬷嬷开口指点的次数越来越少,容晚玉算账的效率越来越高。 管家送来如同小山堆一般的账册,很快就被看了个七七八八。 容晚玉的神色却并不轻松,眉头反而越拧越深,成了个“川”字。 “姑娘可发现不对劲了?”于嬷嬷亲手捧起一杯清茶,奉给容晚玉,看向容晚玉的眼神满是笑意和赞许。 自家姑娘从连算盘也不会使,到现在能独立看懂账册,不过五日功夫,许多关窍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实在是个让人放心的徒弟。 容晚玉一口气饮了大半盏茶,消解口干舌燥,将自己记下的数目翻给于嬷嬷看。 “容府内,人丁并不兴旺,父亲之下,不过两房妾室。萧姨娘有容沁玉一女,方姨娘有同行哥儿差半岁的三妹妹一女,再加上我和行哥儿,便是吃用再金贵,也不可能一月便开销如此之大。” 除了主子的开销,府上仆从花销也登记在册,七七八八加起来,竟也不是一笔小的数目。 而与这庞杂支出相对的收入却显得微薄的可怜。 “父亲的俸禄有定数,咱家的嚼用也并不靠此不提。母亲当初嫁入容府,一半的嫁妆都用来给父亲做家底,听嬷嬷说,那时三舅舅已在做生意,想来母亲的嫁妆也丰厚得很吧?” 提起已故的大小姐,于嬷嬷眼角眉梢里都是自豪,拍手道:“京城大户,哪家靠得不是祖上积业。咱们侯府,祖上那是开国功勋,世代积累不菲,加上侯爷那行商的好本事,接过侯府后,将家底扩充不知几何。” 回忆过往,语中不乏怀念,“大小姐出嫁时,当家的还是二少爷。知道大小姐的婚讯,二少爷从北疆连日赶回来,不知跑死了几匹马,就这样还险些没赶上送轿,眼都没合,将小姐送上了花轿。小姐的嫁妆啊,说十里红妆都不足形容,老夫人和少爷们生怕寒门出身的姑爷让小姐受苦,那送亲的仪仗,长不见尾,京城内轰动一时呢。” 容晚玉听着于嬷嬷追忆过往,想起侯府里二舅舅的画册,银袍红缨的模样变得鲜活起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在家中却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兄长。 然好景不长,母亲出嫁的次年,二舅舅便战死沙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三舅舅接过了侯位,成了京城内被人轻视的铜臭侯爷。 “可惜后来......”于嬷嬷也想起了之后的波折,眼中神光不复,改了话头,“总之,小姐所携的嫁妆不薄,养活一个容府绰绰有余,那些庄子铺面绝不该只这些收成才是。” 容晚玉看着账册上连年的亏空,千丝万缕,莫不指向一个时候,母亲故去,萧姨娘接管内院之机。 照这经营状况,便是容沁玉与二皇子没有勾结,容府也迟早是个被蛀空的死树。 “我一直疑惑,萧姨娘家中行脚大夫出身,掌管内院后,如何能让这些心思各异的下人如此快服从。还以为她有什么本事,原来是以身饲虎,拿着我母亲的嫁妆去做人情,养出一堆贪婪无底的蠹虫。” 账册上的问题,于嬷嬷早看出来了,不过借此机会锻炼容晚玉理账的能力,才没有第一时间指出。 见容晚玉觉察也颔首附和,“不止如此。主君让姑娘管内院之事突然,那管家也算手脚麻利,将账册收拢得极快,这才露出了破绽让我们察觉。便如此,这些账也有大半是假的。” “高门大户内,人口杂心思多,要养一池鱼,这水便不得至清。但若这水太浑浊,一池鱼亡也只是早晚。姑娘可想好了,接下来如何做?” “接下来不是我们如何,而是那些暗处的硕鼠如何。”容晚玉扔开账册,转了转发酸的手腕,“这些烂账不是一日能解决的,只需等那第一个冒头之人,便可接连拔起。” 看着陪自己熬了几个大夜的丫头们,容晚玉暂撇烦心,转而商量起了晚膳。 “近日越发天寒,吃铜锅最适宜,让小厨房备好东西,咱们一会儿一起热热乎乎地吃锅子。” 到底丫头们的年岁都不大,见有热闹可凑,自然欢喜,于嬷嬷也难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提规矩扫兴。 “奴婢去嘱咐厨房。”秋扇笑着应和而去。 丹桂也没闲着,带着知琴知棋去拾掇偏房,“锅子味儿大,左厢房在风向下,在那儿吃不会扰了主屋干净。” 容晚玉也没闲着,而是回忆起了当初在石头里,游历至西南地界时,当地百姓常爱的口味。 西南之地因地形常年湿冷,因此多食辣除湿,他们的锅子不同京城,以麻辣见长。 虽然那时候容晚玉魂寄于石,但五感具在,游医吃锅子时把她馋得不行,如今有机会,定要满足前世的口腹之欲。 如今容晚玉是掌管内院之人,厨房的人莫不巴结于此。 之前没寻着机会,现下一听大小姐要吃锅子,哪怕是京城少见的辣味儿,也是立刻熬住起来,丝毫不见推诿。 “着煮料还需些时候,秋扇姑娘不如小坐片刻,歇歇脚。”管事的厨娘搬来炭盆,又从蒸笼里挑了几样热好的点心,亲自端给秋扇。 以往秋扇来拿玉雨苑的餐食哪里有这待遇,想要些额外的菜品都得使银子。 如今见小人巴结,秋扇也并未刁难,只推拒了点心,静等在一旁。 “说来,大小姐管内院也有几日了,老奴一直想着去给小姐请安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