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周管事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纪韫璋。
“老爷。”
年纪轻轻,却顶着这样一个老气横秋的称呼,周管事也很是适应了一番,才能这样自如得叫出口。
“那假帐上,我看了许多名字,都不认识。”
纪韫璋没有动,“假帐,那是做给别人看的,自然没有真名。”
“十几本假帐,真账本就是十几本,军粮之事已经旧弊了。”
周管事点了点头,“当年钟氏粮行就是因为西北大营没有饭吃,才慢慢做起来的。”
“朝廷那帮人,只管吃,不干事,每回要粮都踢球,谁也不解决。”
“年年垫,府里垫了多少粮,自三年前打仗,这才没有垫粮了。”
说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您可知,咱们府多了多少利?”
纪韫璋睁开眼看他,“多多少?”
府里的粮行生意,最开始是钟氏在打理,他成亲后就是荣佩兰在打理。
他既不清楚一年盈利多少,也不清楚一年支出多少。
周管事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嘶!”纪韫璋坐直了身体,“这么多?!”
这一瞬他有些心疼了。
周管事点了点头,“那可不是!府里还年年派粥发衣,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纪韫璋瞬间不想说话了,他瞬时体会了一句,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
周管事摇晃着脑袋继续道,“看样子,这董家也不是第一次掺合军粮了,他们能这么轻易信任咱们?”
纪韫璋轻哼了一声,“自然不会。”
“过几日,魏迟会来,这不是现成的劳力吗。”
夏风拂面。
一黑影骑着快马直至城门前。
守城的士兵看了来人的路引后,微微惊讶,双手抱拳,“大人,城守大人此刻正在衙内,小的引您……”
“不用了。”
“我来金彭不是公事,只访旧友。”
守城士兵摸了摸后脑勺,燕京来的大人,只是来访友的,他还需要报告吗?
魏迟到的时候,纪韫璋正在给女儿当大马。
小岁安骑在阿爹的背上,两只小手紧紧得揪着大马的衣衫,两只小脚欢快得摇晃着。
头上发带缀着的小铃铛跟着摇晃,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阿爹快~”
“驾驾~”
一旁的祺安看得心痒难耐,两只小脚不停得在跺脚。
“妹妹,到我了!到我了!”
这是魏迟第一回见两个小孩。
两個双生子明明是一模一样,分开看,又能看得出一人肖其父,一人肖其母。
纪韫璋四肢着地转过来,就看到吉星正叽叽喳喳得领着魏迟而来。
没有人说过魏迟会来,海棠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愣了片刻,似是没有想到,她还能在金彭再遇到他。
荣佩兰上前把岁安抱了起来。
“魏迟。”
说着又抱着岁安轻晃了一下,“岁岁,叫魏伯伯。”
小岁安的嘴很甜,立刻咧着嘴笑眯眯叫道,“伯伯~”
魏迟局促得应了一声,“诶。”
他又连忙从后背的包袱拿出一个圆形的锦盒,和一个长形锦盒。
上前递给荣佩兰,“少夫人,第一次见两个孩子,我也不知道买些什么,上如意坊让掌柜的帮忙选的。”
她示意海棠接下东西,转头又笑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纪韫璋也将祺安抱了起来,“来,祺儿,叫伯伯。”
祺安忸怩了一下,才小声叫道,“伯伯。”
纪韫璋拍了下他的小拍屁股,“你不是说你是小小男子汉吗?怎么声音这么小。”
祺安撅起了嘴,“我不认识他……”
荣佩兰失笑,“青檀,沉春,你们带他们俩下去玩。”
两个小孩儿依依不舍的对着娘亲摇了摇手。
青檀难得笑海棠一番,临走之前还撞了下她的胳膊,海棠别着脸不看她。
荣佩兰回头看了下低着头的海棠。
又回头看向魏迟,“魏迟,来了就多留几日,金彭气候凉爽,比燕京要舒服得多。”
魏迟摇了摇头,“我只能留三日,陛下近来正在清理冗官,京中多有冲突,等京中事宜完,再告假多留几日。”
他停顿了片刻,又抬头道,“我来金彭还有一事——”
他飞快得看了一眼海棠,“我、我想求娶海棠姑娘……”
荣佩兰和纪韫璋两人相视一笑,铁树终于开花了。
海棠错愕的抬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海棠的脸瞬间就涨红了,“你、你、胡胡说、胡说些什么!”
魏迟认真的摇头道,“我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
纪韫璋,“娶妻是一辈子的事,你可想清楚了。”
“海棠已经放了籍,现是良家女子。”
“而你现在是官身,日后就是娶一个官家女子也是使得。”
“这其中的关系你可想清楚了,莫要日后后悔了,拿这事伤害海棠。”
海棠原本狂跳不止的心瞬间平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