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城门大开,一地的圆形方孔纸钱,铺成了一条白花花的引魂路。
纪韫璋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自醒来后,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整日看着纪大将军的偃月刀发呆。
只能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背影,无能为力。
城门口,纪家人一身孝衣站在城门口。
孟玄翊带着快临盆的皇后穿着常服也在城门边上等候。
当清瘦一脸病容的纪韫璋捧着纪振明的牌位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时。
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钟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挣脱周妈妈的手,哭喊着朝棺木冲了过来。
“纪振明,你给我起来啊!!”
“你为何要扔下我,你为何又食言了!”
纪韫璋看着抱着棺木痛哭的母亲,干裂的嘴唇慢慢张开,他嘶哑着说了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第一句话。
“娘,对不起,我把爹弄丢了。”
庄克兴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纪振明走了,是纪家的伤痛。
又何尝不是大祁的伤痛。
朝堂重文轻武,除了武将家的几个子弟,又有谁将孩子送去满是风沙的边关呢。
没有纪振明,这个边关日后谁又能去守。
荣佩兰上前搀扶着钟氏,“娘,我们先带公爹回家吧。”
钟氏靠在儿媳的肩头上,哭得几欲失声,最终只能点点头。
纪韫璋看着钟氏和荣佩兰,他的嘴张了张,嗫喏了半刻最终什么都没说。
乳母抱着穿着两個穿着孝服的孩子,跟在荣佩兰的身后。
祺安和岁安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是薨。
也不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两人只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转身缓缓踏上白纸铺成的引魂路。
纪家的一众人立刻跪了下来,隐隐的哭泣声,瞬间就传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纪家的男丁都聚拢了过来扶灵。
经过孟玄翊的时候,他上前两步,将手搭在棺木上。
高公公的眼色一变,“陛下……”
陛下亲自扶灵。
这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之事!
从城门直至纪家,每一家的门口都摆上了引灵的香案。
就算是小铺子都摆了。
纪韫璋带着纪家人,每走几步便要停下答谢。
这一条路,纪韫璋从未觉得有这么远过,甚至远到,他父亲一辈子都没能走到。
康家的门口,康晋堂早已在香案边等着了。
谢舒宁虽然是他的正妻,但是她时如正常,又时若癫狂,为了不冲撞郡王的灵路,今日站在他身侧的是已经怀了身子的妾室,表妹林颂雪。
远远他看到捧着牌位的纪韫璋,心中忍不住不屑,一个靠父亲的军功才袭承爵位的郡王。
待纪家人走到了跟前,他已经换了一副悲痛的面孔。
“还请郡王,郡王夫人,老夫人节哀,纪大将军的陨落不仅是纪家之痛,也是下官之痛。”
荣佩兰搀扶着钟氏还礼,“多谢康大人惦念。”
康晋堂作揖还礼。
直到纪家人离去了,他望着纪家人的背影忍不住信心道。
郡王夫人和谢舒宁明明是一个家里长大的,怎么差别这么大。
他犹记得,当时好像和纪家说亲的是谢舒宁,不知道为何嫁过去的却是荣佩兰。
若是当初谢舒宁如约嫁去了纪府,而表姑娘嫁来了康家。
不知又是怎么一番光景。
纪府上原本的信陵侯府的匾牌已经换成了郡王府。
府中的葬礼仪式全部由内务府按照郡王的规制安排妥当。
府中的下人跪迎在门口。
玄甲军抬着棺木一步步走进灵堂之中。
其实棺木之中只有一身纪振明的盔甲。
可他们走得却异常的沉重。
他们都是将军亲自在西北大营中挑选出来的,他们追随将军也是最久的!
早已视将军如亲父一般。
棺木在灵堂之中安置好。
数百人的玄甲军又在灵堂外整整齐齐跪在道路的两旁。
前来吊唁的众人,进来后都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
孟玄翊上了香后,走向站在一旁的纪韫璋。
年初他离开的前一晚,脸上皆是坚毅与势在必得。
现在却是一脸的疲废,了无生机。
纪韫璋带着一家老小跪拜行礼,“多谢陛下。”
陛下亲自扶灵,就是对纪振明在边关这一生最大的肯定。
孟玄翊弯腰将他搀扶了起来。
他看着纪韫璋消瘦的脸庞,知道纪侯的离世对他是最大的打击。
“韫璋,存亡之际……”
纪韫璋头也没抬,“陛下,臣无能。”
孟玄翊剩下的话卡在喉间,纪韫璋是唯一成年的男丁,他身后的两个孩子还是年幼稚子。
纪家两代都是在边关牺牲,他现在又还有什么颜面再说出让纪韫璋奔赴沙场的话来。
最终他只能悠悠一叹,拍了拍纪韫璋的肩。
荣佩兰望着陛下离去的背影,她又看了看纪韫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