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佩兰是被外墙的鞭炮声叫醒的。
园子里早就装扮一新,四处都喜庆之色,府中的几个妈妈,剪纸也颇是一番好手,除了窗花,还专门剪了个小胖娃娃放在她的床头。
估计现在小娃娃正是长個儿的时候,她的肚子一日日就像吹气一般。
现在像一个小小的盆儿倒扣在小腹上。
就连周妈妈都感叹这个孩子长得好,旁的妇人有孕四个月都还不大显怀呢!
玉徽园的丫鬟们也焕然一新,都换上了红袄子,下面是梨花白百迭裙。
少夫人身边的丫鬟都花容月貌的,若是将来放出去嫁人,不知道多少人家要踏破门槛了。
就是府中的妈妈家中若还有没成婚的小子,都几次在少夫人若有若无的面前探口风。
青檀伺候少夫人梳洗穿戴时,园子里就传来阵阵笑声。
几个丫鬟在雪地间就像一朵朵娇艳傲雪的红梅,留下一串串欢笑声。
几人在园子里堆了一个大雪人,还给雪人身上插了两串糖葫芦当手臂。
此刻她们褪去平日里的谨小慎微,脸上大大笑容煞是可爱。
就连少言寡语的沉春也被感染了。
荣佩兰扶了下头上的簪子,“行了,你也随她们去玩罢。”
青檀将少夫人慢慢扶起来,听着外面的欢笑声,她也只是轻笑道。
“她们还小,喜欢玩乐,奴婢已经过了爱玩闹的年纪了,还是在屋里陪着少夫人吧。”
她比其他几人要大一些,马上快双十年华了。
纪韫璋进来的时候,前面不知怀抱着什么东西,披风挡着鼓囊囊的。
他一边抖落着身上的雪,一边笑道,“猜猜我给你买的什么?”
他的鼻子冻的红红的,眉毛上还有未化的雪花。
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油纸包。
“昨儿晚上,你说想吃油饼,满京也就是北城的一个老头做得最地道了。”
“今日年关,竟然也还有那么多人排队买油饼,幸亏去得早,不然哪里还能买到。”
他将油纸打开,献宝似的捧到她的面前,“下面人哪有夫君仔细,看看还热着呢,吃吧,趁热吃才好吃。”
看着眼前的油饼,荣佩兰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他竟然一大早冒着雪亲自去买。
不知是不是孕期的缘故,她近日总能轻易就落泪了。
她微微红着眼眶,轻声道。
“着人去就行了,哪里还要你一大早亲自去跑一趟。”
纪韫璋一手将披风解下,随手扔在一旁。
荣佩兰其实这会儿早已过了昨晚那股想吃油饼的劲儿了,但她还是捧场得咬了一大口。
热乎乎的油饼,焦香四溢,看似普通的饼子里面却放了花椒叶,有一股独特的香气。
这时吉星跌跌撞撞得跑了进来,“世子,不好了!”
纪韫璋脸色不好的回头,“什么不好了,大过年的……”
“魏、魏大哥!”吉星喘着气,一团团白雾从他嘴里吐出来,他的鼻子耳朵都冻红了,脑门却又有细密的汗珠。
纪韫璋脸色绷紧,“魏迟怎么了,他现在在哪里?”
“刚才是汤大人家的小公子亲自来说的,魏大哥伤得很重,现在在汤府。”
荣佩兰看了一眼纪韫璋和逐渐紧绷的脸,就知道是出大事了。
这几天魏迟都不在府中,自那日从宫中回来后就不见了人影。
那日她说了什么?
——“今日我在薛家的马车旁见到了这个丫鬟。”
那个丫鬟桃玲,狗儿,魏迟。
都和薛家脱不了干系。
怕是不仅仅是丹书,当还有更深的事,只是她不知,不若为何杀害一个小乞儿,魏迟又查到了什么被下杀手。
荣佩兰将油饼放下,拿起披风给他披上,“你快去看看。”
今日是除夕,若非有事,今日都在家中阖家团圆。
她牵着他的手捏了捏,“娘那儿有我在,你先去,有事回来说一声就行。”
纪韫璋点了点头,拢了下身上的披风,跟着吉星一头钻进风雪之中。
——
汤府。
两个汤大人没有分家,还是一个汤府,只是两座宅子并成了一个大宅子。
躺在榻上的魏迟紧闭着眼,他除了身上的皮外伤,他的嘴唇乌黑,整张脸都透着黑。
就连手指都变成了乌黑色。
今日若非汤啸亲自巡逻,城墙根儿下的魏迟就要冻死在这个年关了。
“怎么样?”
汤啸皱着眉看向一脸严肃的弟弟。
魏迟和纪韫璋一样,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虽然他大不了他们多少岁,但是从情感上,也与亲子无异。
汤岳的手中的银针拔出来,却无丝毫变化。
魏迟这绝非常见的毒!
他一向冷淡的脸难得沉了下来,“这毒非比寻常,他今日怕是难过这一关。”
听到汤岳的话,汤啸的脸色瞬间灰败下来。
——
外面的街道鞭炮声隐隐传了过来。
薛府却没有一丝年关的喜庆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