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佩兰一上楼就看到了楼梯口的魏迟。
“少夫人!”
一靠近,她敏锐地闻到了从魏迟身上浓烈酒味中的一丝血腥之气和煤油味。
关山月的房门没有关严实,屋里阵阵琴声和歌声。
纪韫璋盘腿坐在凳子上,一头长发披散着,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嘴里还含含糊糊地点评着,“太、太难听!”
荣佩兰推门而入,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都出去。”
屋里花娘看了眼满身酒气的客主,又看了眼一脸冷然的年轻夫人,她身后跟的那位丫鬟还似乎会些拳脚。
就连刚刚扶着客主的随从也恭敬地在她身后。
权衡再三,花娘决定还是远离这里为好。
没了声音,纪韫璋一抬头就模模糊糊看到了门口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惨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娘子……”
然后“砰”地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荣佩兰冷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赶紧上前。
纪韫璋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他伤得极重,披风里的衣衫已经被血浸湿,一靠近就能闻到浓浓的血腥之味。
她的声音里有丝颤抖,“必须赶紧回府。”
魏迟扶着世子,下颌绷得紧紧的,沉声道,“少夫人,世子此番凶险,路上必然会遇上莫名盘查。”
荣佩兰抿紧唇,她环视了下四周,屋子的窗子临街,能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从半开的窗外能看到,街上多了许多来时未见到的官兵。
不远处还有一处民居火光冲天。
她看了下屋里的陈设,将椅子上花娘留下的披帛缠在纪韫璋的身上,半掩住他的头,长发加上披帛的掩盖,若非抬起他的头,难以看出他难看苍白的病色。
又抓起桌上的酒壶喷洒在他的披风上,让酒味更浓烈了些。
做完这些,她双手拉着桌布使劲一拽,桌上的饭菜餐碟一应摔碎。
关山月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楼下的老鸨一阵心惊肉跳,回头看了眼还停在门口的马车,赢硬生生忍住了上楼的冲动。
只能在嘴边念念有词,无事无事,偌大的侯府,难不成会短了她的赔偿。
纪少夫人出现在楼梯口时,楼里有一瞬的静默,只见她一副气狠了的模样。
后面一个随从一个丫鬟分别两边架着纪世子。
不知纪世子是喝醉了还是被打晕了,他的脚拖在地上,下楼时只听到拖行下楼时“咚咚”的声音。
听得人不禁脖子一缩,这双脚估摸着不肿也得青。
荣佩兰走到老鸨身边,从袖袋里拿出一锭银元宝,淡然道,“不小心撞翻了些东西,这是赔偿。”
老鸨嘴角抽了抽,然后扯出笑脸来,“少夫人客气了,一些家什不值什么钱……”
她瞥了老鸨一眼,作势就要收回银子。
老鸨见状赶紧一把抓住银元宝,“世子应当醉得不轻,少夫人还是带世子赶紧回府吧。”
眼见几人上了马车,老鸨掂了下手里的银子嘀咕道,“纪少夫人居然也是一泼辣性子。”
魏迟迅速掀开马车坐凳下面的箱子,里面伤药纱布一应俱全。
掀开纪韫璋身上的披风,荣佩兰发现他的胸口上竟还扎着一把匕首!
魏迟一把撕开世子胸前的衣衫,从箱子里拿出一個白瓷瓶,倒了些药粉在他的伤口上。
纪韫璋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唇上的血色也尽失,额头上层层汗珠。
从马车的车窗缝能看到街上的官兵更多了,除了潜火军,还有城防的人。
魏迟的声音低沉,“少夫人,许些事属下不能对您说,但现在路上出现的官兵多半都是冲世子的,世子警觉脱身快,世子现在……”
他的话未说完,马车骤停。
魏迟迅速将披风重新盖在世子的身上,避开伤口将他侧放倒在坐凳上。
“搜查!”
车外响起一道粗放的声音。
马车车夫回道,“官爷,车里是信陵侯府世子和少夫人。”
那道声音又传来,“我管你什么柿子果子,我等只奉命查看来往车辆,城里西晋探子流窜,谁知是不是冒充的!”
车夫也有些火了,信陵侯府的车子谁不认得,这些大头兵明显是故意的。
主子若是在他的车子上受了冲撞,待回府了少不了总管的挂落。
“你是哪路的兵,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主子是干什么的,就敢拦信陵侯府的马车!”
大头兵自然知道信陵侯,手握西北和西南两军,在军中是无可撼动的地位。
他也是受令盘查,若非命令,他哪里还敢拦着不放。
就在双方僵持,车内几人屏住呼吸之时,车外似乎又来了一人。
“怎么回事?”
这声音让荣佩兰恍惚觉得有些耳熟。
大头兵见到来人,立刻松了一口气,提着佩刀拱手道,“木先生,这车是信陵侯府家的,属下无法盘查。”
木春看向马车的紧闭的车门。
他上前两步,手刚伸出来,就听到里面一声惊呼,“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