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钟知祈留温府用晚膳后回到姜叙的小院。
马车送到山下,钟知祈独自一人预要提灯上山,这时奉老夫人命伺候钟知祈的小厮阻拦道:“大郎君,还是让小的跟着您吧,天黑路险的,您提着灯也不好走啊!”
“叙公子不愿此处被多人知晓,你不上去为好。放心回家中去吧,这路我走过几回,已是轻车熟路,这般瞧着险,实际好走得很,无需担心。回你家中去,老夫人若问起什么来,便说你一直跟在我旁便好。”说着,钟知祈一手提灯一手摆了摆,意赶小厮回去。
那小厮始终不愿走,可瞧着钟知祈一脸微怒,故而开口道:“那大郎君便走前去吧,我在此处看着你走,直到郎君到庄子,我再回去!”
“你又不知...”钟知祈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瞧他一副倔强模样,最后无奈摇头行去。
也罢,此路往前行个几步则是三拐两转的,只要一个转弯,小厮便会瞧不见他。
提着灯,只照脚前两尺;中途有段小路现对崎岖难行,两步一扶一停一跃,手中的灯笼也有所摇晃。
行了好一会,钟知祈方抬头望去,便见前方小石桥头等候的姜叙与凉复。凉复提着灯在一旁照着,姜叙蹲着身抚摸着趴在地上的白狐。白狐貌似有些困乏。
一手提着衫摆,钟知祈快步行了过去,此时灯笼也愈发晃得厉害。白狐瞧了一眼前头,突抬起头来看着;此时姜叙和凉复才见钟知祈身影。
一字未说,姜叙接过凉复手中的灯连迎了上去,笑道:“我便知你会来!”
白狐跟了上来,在钟知祈脚边转了转,又瞧着凉复快步跑进庄内起火烧水,它也跟着进去了。
姜叙与钟知祈两人提着灯慢悠悠的走着,这会钟知祈问道:“今日我在贡院那头等你许久,怎不见你来?”
姜叙嘴角一笑,道:“既已知榜中有名,还去做甚...”
钟知祈看着姜叙许久,与姜叙一同上了台阶后才道:“国公爷告知的?”
又见姜叙一笑,道:“中榜与否都不重要了,还在意谁人告知?”
“可笑是,他人皆以为,其权其钱乃是人之底气,有权有钱便可左右旁人,可为所欲为!至此,这所有,是你的不是你的且都不重要了。”姜叙暗叹了口气,道:“我刻苦多年,如今才得一路顺通...却因他一句,都替我安排好了...且不知,此路是谁人所铺,是他还是我?”
姜叙停了一会,又走了起来,接着道:“俗理或无错,此路所行怎行也是外人所羡,可又非人人如此认为!至少,我不这么认为!”
钟知祈一手抓住姜叙的手腕道:“莫自疑,是自行到江河,还是他人顺水推舟,你我皆知底。一时被随言蒙蔽自己的心和眼倒不怕,自到圣上殿中,便可见其自己真心实力。”听此,姜叙点头有笑。
凉复等着接过他们两人手中的灯笼,姜叙自然不用说,可知祈却摆手拒绝,自己回头便将灯笼给挂好了。
三人一齐落了坐,姜叙接着道:“可再是有权有钱,也不过人生几年所有。人这一生最大的底气,其是死。是人是物皆有落幕之日,谁人何物可长久似日月?”
接过凉复递过来的热茶,姜叙吹了吹,道:“可瞧他,为了这所谓强权,如今终日有恐有惧,有何可傲?权再大钱再多,也总有天外天人上人。可笑是,他道了一句:何惧?不过一死罢!”
姜叙笑着摇了摇头,将茶一口饮尽,后倒掉杯底又道:“到头来,此生所为,这底气还不是其死所给?”
凉复给姜叙倒茶,茶满八成;姜叙端起两手敬钟知祈,贺道:“说回来,温家七位郎君,六位参考,中榜有四,当真了不得!叙在此,祈愿知兄,殿试夺三,金榜得首!”
“祈愿叙弟,前,名列前茅,后,平步青云。”话落,两个茶杯相碰,发出清脆汀声。
坐在两人对面的凉复这会急急说道:“还有我!”边说着,凉复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举起与其两位碰杯说道:“我这杯,便祝愿两位公子,心想事成!”
话落,三人同饮手中茶;杯落,三人同视大笑。
云遮月,夜微风,屋檐流水嘀嗒。茶后,凉复躺在卧榻上已然睡去,榻脚旁的白狐也是昏昏欲睡;姜叙和钟知祈却似有心事一般,两人静坐于窗榻上望外。
钟知祈看了看心事重重的姜叙问道:“叙弟要有何顾虑,不妨说出来我解解?”
姜叙扭头看了一眼,又望向外头说道:“今日,我同他提了,他说,殿试若得前三,则同意我娶莲儿...”
姜叙又回过头来道:“自然,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他还不能左右我的选择...”
钟知祈看着姜叙说道:“还在想他那一番话?”
“这路是谁人为你所铺倒无需多思,只要自己有底,有为自己铺过路,他人再插手只是添砖加瓦罢。如何行走还是要看你自己。便是行他人所铺之路,只要我们自个行得正,便不怕他人路歪。”钟知祈说。
姜叙听着有理,自己思虑片刻后,作揖道:“此生能得知兄一知己,足矣!无悔!”
钟知祈按下姜叙的手,笑道:“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