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晓燕哐当一声放下脚盆便冲了出去,李二莲慢了一步,手抖一下柿子汁差点掉到衣服上,来不及查看擦拭,也慌忙赶了出去。李叔畦和李宗继连脚都来不及擦,下了地便往出跑。李何氏和李青芳在后面给他俩拎着鞋追了过去,一屋子人乱成了一锅粥,筛豆子似的挤出了门去。
来人只是周参的一个家奴,大冷天裹得挺严实,青灰色的帽子围巾一戴,整张脸上就剩双睫毛上结了冰晶的眼睛。
李家人不敢怠慢,忙请他上屋里坐,那人却不耐烦地摆了两下手,颇为横气地说道:“我家老爷仁善,见不得下辖县民骨肉相隔,大晚上的特地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明天早上便能去见李仲园了。”
牛晓燕欢呼一声,对正在跳着脚穿鞋的李宗继说:“太好了,这下可放心许多了!”
李叔畦道:“太感谢您了,这么晚还来传话,”又
向大嫂招呼道:“大嫂快去给这位老哥准备一篓子点心,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那家奴一听有好处拿,心想这家人还算上道,便多嘴提醒了一句:“明日见了李仲园,你们多在他面前说些我家老爷的好话,省的他见到我家老爷又犯倔,还有啊,明天悄悄地去,别张扬,衙门、大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万一传到崔老爷耳朵里,那…还不得说我家老爷未能秉公办差啊。”
真不愧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奴才,连那欲盖弥彰的瞎话都是张口就来,不由得人不“佩服”。
李家人连连点头称是,李二莲说道:“您叫县老爷放心,我们明早天不亮就去,只给我爹带些棉袄酒菜,绝对会小心不让多余的人看见的。”
至于这多余的人是谁、有多少,李二莲就不能保证了,毕竟进了牢里必然要经值守的狱卒牢头的眼前而过,这些人会不会将此事传出去,那就不是她能管得着的了。
第二日丑时,牛晓燕便把一家子都叫了起来,李二
莲感觉自己都没睡,整个晚上都在半梦半醒间,一会儿梦到年前的时候家里人围在堂屋里吃晚饭的场景,一会儿醒来又不可控制地想象她爹李仲园被打成什么样了、这古代的县城牢房又是什么样的、她爹是住得还行还是住得不好,唉,光想想就让人又心疼又头疼。
迷迷糊糊地收拾了几大包的东西,牛晓燕甚至连小碳炉都装上了车,李许氏见了,便让伙计将灶下剩的那两筐碳都装上,直到骡车上满了,连坐人的地儿都没有了,他们才在李叔畦和李宗继的带领下赶去了牢房。
一到了牢门口,瞧见那低矮阴晦的石头拱门,李二莲的困劲儿瞬间就消散了。她整了整头发,便见牢头小跑着迎了过来。
“来啦?昨儿县老爷知会过了,却也没想到你们能来这么早。”说着话呢,眼睛却往骡车上瞟,李叔畦搬下来一大包打包好的饭食酒饮,说道:
“今儿东西带得多,便只给兄弟们准备了这点,您
多体谅,让里面的兄弟都别嫌少。”
这么大包还嫌少,那丰承县的这些管牢狱的可就真成了无赖了,牢头嘿嘿笑道:
“这话说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要是敢说一句酸话,我就给他一鞭子,撵他出来守大门!”
跨进牢门的时候,李二莲发现从门框到墙沿,这牢房里但凡有缝儿的地方,全都透着潮印儿,可见这牢房里有多阴湿了。
刚走过狱卒们值班的简陋前堂,再往前拐过一道由麦草和黄泥堆成的隔断墙,迎面便传来一股股的酸臭味,许是因为这味道经年日久,集聚不散,嗅到鼻子里酸味都被臭味冲击得淡了,几个女眷鼻子抽搐了几下,此起彼伏地打起了喷嚏。
牢头因为李家给的钱多,对她们很是客气,见此立马对外面喊道:“都干什么吃的,知道有女眷要来怎么不提前刷刷地呢?”
外面没人应他,估计都忙着吃菜喝酒呢,牢头便抱歉地对几人说:“定是他们又惫懒了,回头我好好说
他们。”
李二莲抽出帕子捂住鼻子,眼泪都刺激出来了,眼瞅着马上蓄满就要掉下来。
牢头道:“哎呦,都这样了,要不你们就出去等着吧,让李老板和李大郎进去就行了。”
李二莲一边打喷嚏一边说:“不用,我这儿正好带了薄荷水。”
那是她平日就随身携带的,此时正好用上。
给几个人的手帕上一人沾上一点,捂在鼻子上,那冲天的气味立马便闻不着了,就连精神也清醒了许多。
牢头赞道:“这就是李家的凝香彻露吧,可真叫神奇。”
李二莲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您要是喜欢,下次来我给您带一瓶,今儿没想到这一层,只带了这一点,用过的东西也不好意思送人。”
牢头哈着腰争取与李二莲的身高持平,讨好地露出一嘴黄牙:“这怎么好意思,听说那玩意儿挺贵的。
”
说着说着,不知走过了多少间牢房,李二莲都不敢往两边看,就怕看都什么电视剧里演过的“脏乱差”和“血肉模糊”的场景。
丰承县地方小,县民们主要从事农业,最是老实,少有作奸犯科者,所以丰承县的牢狱也比别的地方空荡些,这算是这个地域的优特之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