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殿外。
白玉砌成的深长阶梯,湿漉漉地反射着雨霁后的天光。
小黄门的脚步匆匆,踏阶溅水而下,直往殿前青石广场而去。
暖色的天光之下,青砖凹陷处的浅浅水洼被一履踩破,水面的倒影就此碎裂,让人看不清倒影主人的面容,只见得一片玄金色块模糊晃荡。
小黄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倒影主人的身侧,声音中满是焦急与惶恐:
“殿下,陛下还是不愿见您,奴扶您回东宫吧。”
这水面倒影的主人,正是太子萧照临。
萧照临的玄金外袍黏湿地紧贴其身,勾勒出他英挺的身姿,却也突显其此刻身形的单薄。
他闻声并未抬首,只半掀眼帘,瞥向了他身前还未平静下来的水洼水面。
如此微不可见的简单动作,却做得无比迟缓。
水面一隅映出了他通红的眼角,还露出了一半眼中的血丝。
他的喉结微动,声音就此挤出,灼热的气息在空中一滞,瞬即化开,“陛下不见孤,孤便不会回去。”
小黄门当即一哭,正想抬头再劝,余光却瞧见了萧照临身后的景象。
他下意识侧首去看,表情便瞬间凝固住了,再又忙看向萧照临,抿唇欲言,但终是默默起身退下了。
萧照临丝毫不在意小黄门此时的反常,只目光冷冷地凝着那一片晃动幅度越来越小的水洼,却也不知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水洼终于平静之时,突然,一大片红色占据了整个水面。
就如同拨开了沉重而又灰白的碳灰,露出了底下烧得火红的炭身,竟将萧照临的眉眼与心头一灼,让他下意识抬首,侧望向已经跪在他身侧的身影。
他的眼白处已满是红血丝,而这下,黑沉的瞳珠也映出了如火的红色。
“殿下,好久不见。”
谢不为在看到萧照临此刻的模样之后,原本微微勾起的唇角瞬有一滞,但很快,他依旧是带着笑,向萧照临行了见礼。
萧照临即刻收回了眼,匆忙之中显得有些慌张,但在看回那一片已经平静的水洼之后,心底也莫名随之沉了下来。
青石上的凹陷处正处两块砖石之间,因此,水洼之下也正正好有一道黑色的砖石缝隙将水面一分为二。
水面左边映着玄金,而右边则是赤红。
这道黑色的缝隙将他二人的倒影,划分得泾渭分明。
与此同息,紫光殿内。
纵深的宫室顺着幽暗的墙壁一直通往屏风后的最深处。
冷色的光线下,门窗紧闭,而室内所有淡光的焦点,皆汇聚于一面通透的铜镜中。
镜中一前一后映出了两个人的面容。
坐在前端的是一位近半百面上皱纹深深,鬓边斑白,却目光深邃,不失半分威严的华服男子;
而他身后,则是一位头簪九凤钗,身着艳色宫装的美
貌女子,若不是她的眼尾不经意露出了一丝淡淡皱纹,便会让人疑心她是否年尚芳华。
华服男子看着镜中的景象,默然半晌,再是轻轻一叹,“阿襄,为朕解冠梳头吧。”
这华服男子正是当今皇帝萧肃,而他口中的阿襄便是出身颍川庾氏的庾妃庾媱。
庾妃应声坐近些许,拿起了镜台上的犀角梳,动作轻柔地为皇帝解下了金冠,为他分发梳头。
两人一时并无言语,但在庾妃轻轻抚过了皇帝的鬓角,又与镜中的皇帝目光对视之时,她终是忍不住试探地开了口,“太子在外头跪了一整日了,陛下就算不肯见他,也该遣几个奴婢送他回东宫才是。”
再佯装不忍叹息,“不然,堂堂储君就如此一直跪下去,实在不成样子。”
皇帝冷笑,面上皱纹更深,威严之余,还显出了几分狠厉,“来来往往劝这个逆子回去的人还少吗?”
再一拍案,铜镜微颤,镜中两人的身影也是一震。
庾妃眼帘半垂,遮住了眸中的精光,但嘴上却仍在劝慰,“陛下莫要怪罪太子了,他才及冠不久,又向来与陛下稍疏,鲜少有沐陛下圣训,性子冒失莽撞了些也是情有可原,日后陛下再多费些心管教便是。”
再一佯叹,“俗话说得好,父子哪有隔夜仇,等太子回了东宫,自省几日,反应过来了,自当会知晓自己的错处。”
庾妃这话面上句句是在劝皇帝原谅萧照临,但暗中却是一直在数落萧照临的不是。
甚至在暗示,萧照临与皇帝生疏,那潜台词便是,萧照临与谁亲近你也知道。
也果然,皇帝闻言蓦地勃然大怒,扬声喝道:“你别再为那个逆子说话了,袁婵教他得好啊,教出了这个目无君父的混账!”
袁婵便是袁大家的闺名。
皇帝一怒,殿内奴婢皆“哗啦啦”跪下,但庾妃却没有任何的意外或是畏惧,手上梳发不停,还特意为皇帝按揉了几下额角。
媚眼一抬,语有嗔怪,“陛下可是吓到妾了,太医说过了,陛下不宜动气。陛下就算不心疼自个儿,也该心疼心疼妾才是,要是陛下再有个头疼脑热,妾可是又要担惊受怕许久,怕是哪一日泪都要为陛下流干了。”
皇帝稍舒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