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火光如同火蛇吐出的信子在一步步逼近,但他已是不能再退。
在他身后,是幽冥地狱一般的万丈深渊,而从中不断呼啸而来的阴森冷风也在配合着前方的火光,试图进一步摧毁他浑身的气力与神智。
他仿佛被夹在烈火与寒冰之间,在这浸入骨髓的折磨中,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他的身体里也有鲜血在缓缓流出。
——可他并不愿意认输。
谢不为又再一次抬起了右臂,袖箭如黑夜中的闪电,迅速穿透了试图接近他的僧人的肩膀,一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声引来了在深紫色天空中不断盘旋的寒鸦的凄切共鸣,教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可在聚如黑云的寒鸦之下,那衣袍破损的红衣青年却丝毫不为所动,在这凄厉诡异的一幕中,像是那唯一的可以冲破如此压抑气氛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了。
但很快,为首的僧人最先回过神来,高举火把对着谢不为呵道:
“贼人先纵火焚烧我寺,再盗我明楼宝物,如今还残害寺中僧人,实乃罪大恶极,但若是肯在此时迷途知返,或许佛祖还能原谅你的无知之过。”
谢不为只当是听了一个笑话,他嗤笑一声,将袖箭对准了为首僧人,又是“嗖”的一下。
但这次,却没有击中那人,而只是堪堪擦过了那人的脸颊,再轻飘飘地落地。
——是谢不为的右臂已经疼痛颤抖到没有了力气,且手腕之处还被这猛烈的后震力撕开了一道伤口,鲜血瞬间汩汩而出。
为首僧人很快反应了过来,随即狞笑一声,“他没有力气了!都围上去!”
谢不为已是抬不起右臂,鲜血也逐渐滴至悬崖边,引来众多寒鸦俯冲而下,栖在崖下枯枝之上,等待“食物”的坠落。
终于,一滴温热的鲜血坠入了悬崖下,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使得几只寒鸦更加兴奋地振翅凄鸣。
谢不为拖行的步履停在了悬崖之前,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身后阴冷的崖风吹得他残损的宽袖也发出了猎猎之声,他攥紧了左拳,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面前僧人喝道:
“大报恩寺的僧人,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安享供奉,可做得全是伤天害理的蝇营狗苟之事,就不怕死后会下阿鼻地狱吗!”
这句话倒当真让其中一部分僧人滞缓了逼近的脚步。
为首僧人忙扬声道:“是这贼人做尽坏事在先,如今还亵渎佛寺,妖言惑众,我们又有何惧?!”
谢不为冷眼瞧着为首僧人道貌岸然的模样,心知再多口舌也不过白费力气。
他缓缓松开了左拳,准备托起自己已然痛到失去知觉右臂,用这仅剩的最后一支袖箭,也是慕清连意叮嘱过的不能使用的第六支箭,再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时间。
为首僧人也发现了他的意图,急忙挥手高呼,“冲上去!拦住他!”
巨大的火蛇再一次分解
成了众多的火蚂蚁,而这次,是为了啃噬那真正的火焰和光明。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谢不为已艰难地托起了右臂,而众多僧人也冲到了他的面前——
“住手!住手!”忽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急呼。
众人皆回首看去,是一个小沙弥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太子......太子他带兵围住了我们。”
小沙弥奔到了为首僧人面前,扯住了那人的衣袖,“他说,如果谢不为有任何闪失,他便屠尽整个大报恩寺!”
此句中浓重的杀意让众人皆是一颤。
而谢不为也听到了这句话,身体如强扯的弓弦那般迅速萎顿,而意识也开始消散,摇摇晃晃似是随风倾倒。
在他最后失去意识之前,恍惚间,他看到了萧照临与季慕青的身影。
心头最后一丝防备终于可以卸下,他便如一片强撑在枝头已久的落叶,从空坠下。
不过,他感受到了有人接住了他,
但却不知是萧照临,还是季慕青。
谢不为仿佛做了一个让他精疲力尽的梦,梦里,他先是被猛兽追逐,再是被蟒蛇缠身,最后,跌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深海。
他不断地挣扎,不断地呼救,直到海水要将他彻底吞没之时,终于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出了梦中泥沼。
透过帷幔的阳光轻柔地抚过了他的面颊,让他感受到了似是暌违已久的舒适与温暖,眼帘无意识地掀阖几下,眼前原本如隔着水中涟漪的景象才终于汇聚。
是季慕青握住了他的手,正焦急地看着他。
在两人的视线对视之际,季慕青陡然惊跳起来,对着殿外喊道:“太医呢?他醒了!”
随着他这句话落,殿外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再一眨眼,张叔以及一个太医打扮的中年男子已来到了他的床前。
他原是在东宫之中。
张叔淡淡瞥过了季慕青紧握着谢不为的手,眉头稍有一动,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教太医先上前为谢不为探脉。
那太医凝神诊脉之后,稍稍露出一个笑,对着张叔说道:
“谢公子已无大碍,只是此番精力竭尽,需得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以补足元气,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