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适应了光线,盛则宁看见巷口停了几人,皆骑着高头大马。
霞光勾勒出他们挺拔的身影,意气风发。
“是瑭王。”竹喜又惊又喜看了眼朝着她们驱马而来的人,又低下头不敢多瞧。
盛则宁无处可躲,只能伸手递给竹喜,让她扶着自己,重新下了马车。
等她刚在车边站好,封砚就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得天独厚的帝子在宫里吃着山珍海味,又不用负重劳作,闲暇还能呼朋唤友,去外城活动,身形随着长大发育,几乎一年一个模样,已经二十岁的封砚比盛则宁高出了一个头还有多,臂膀也比她整个人都阔绰多了,往她面前一站,绚烂的落霞都被挡住,在她的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见过瑭王殿下。”盛则宁按着规矩给他行礼。
旁边还没进贺府的女眷也齐齐朝他屈身问安,已经有了封号的皇子远比其他还在宫里的皇子要尊贵,无人敢轻视怠慢。
封砚免了众人的礼数,谁也没来得及看,独独看向盛则宁。
不但是因为她与自己关系‘匪浅’,还因为在这里她是那个最显眼的那个。
远远的,他就看见了她。
盛则宁穿着一件樱草色绣彩软烟罗大袖衣,下面是一条淡金色浮光锦的十八折面裙,颜色、质地都显得与以往不同。
封砚还记得昨日盛则宁来见自己的时候,穿的是一条浅绯色的裙子,图案是十分点素的团花样式,简单在衣袖的滚边、裙摆的侧面勾勒了几笔,像是写意的山水画,给足了留白的空间,十分清雅。
今天的盛则宁,却穿得很明艳,仿佛是一朵盛放的芍药,就如诗中所说:‘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
她的身影照进眼里,就像是昏夜里骤然亮起的那簇火光,惹眼刺目。
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封砚只觉得穿着这身衣服的盛则宁少了以往小心翼翼的姿态,变得更为大方了。
从前九公主在他面前提过,盛则宁是女为悦己者容,每次来见他时,都是特地打扮得清新淡雅,从不会用他不喜欢的浓重色彩与繁杂首饰。
再看今天她不但衣裳穿得不同,就连发饰也大不一般。
头上没有簪花,而是他没见的步摇和发梳,步摇是一边三支,垂以圆润的粉珍珠,发梳上有一朵拳头大的缠丝芍药花,花瓣栩栩,花芯点金珠,衬的她花容玉面,妍艳无比。
封砚目光在她低垂的面目上掠过。
盛则宁没有看他,是在避他?
“你没收到我的帖子?”
封砚一开口,贺府的女眷都心领神会,默声退走,就连竹喜也垂首敛目,后退几步,留出了空间给两人。
盛则宁奇怪地乜了他一眼,没有想到封砚竟会为了这样的小事专门找过来。
她去与不去,从前他也没在意过啊。
“收到了。”盛则宁唇齿一张一合,声音很是平静。
封砚却忽然注意到她清泪盈睫,只看了自己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仿佛是不欲让人看见她流过泪。
他只不过问了一句,盛则宁就哭了?
封砚盯着她垂下去的脸,晚霞的散光像是给她染了一层胭脂粉,泛红的眼圈也楚楚可怜。
看见她这模样,封砚一时就想不起他之前的质问,开始思考。
她为何哭?
思来想去,也只有是昨天砸玉的那场气,她还未散尽。
所以委屈上了。
不过,封砚还是觉得盛则宁完全是自寻烦恼,自己发了一通脾气,还伤心难过半天。
“那块玉佩我已经送去如意宝斋修复,掌柜说需要些时间,等修好了就拿来给你看。”
原本以为一天就能修好,但是掌柜来人回禀,说玉佩纹路复杂,内有缺失,需要找到相同的玉来弥补,而且光是找这同色同质的玉就不容易,需要多点时间。
这玉稀罕,昂贵,他让德保压了百两定金,掌柜才答应去别家寻一寻,还不保证能寻到一样的。
盛则宁被辉煌的落日暂迷了眼,惹了一些酸胀,眨了几下方缓过来,这才再次撑目看向封砚。
封砚刚从丹苑围场回来,身上还有沙石草屑,脸上还有擦痕血迹,甚至腾腾的热气还未散去,带着蓬勃的力量。
他年轻,虽然极力想要稳重自持,但是也有抑制不了的时候。
对于小娘子,他向来没有耐心。
盛则宁扯起唇角,露出一个端庄而浅淡的微笑:“殿下不用费心,玉佩虽是我送殿下,殿下不要,我也不要,左右是没人要的东西,碎了也无干系。”
何必还要浪费精力与金钱去修复一个没人要的东西。
听她语气,自暴自弃一般,封砚心里更不是滋味,同时也有些许烦闷。
所以他皱起眉心,嗓音也冷了下去。
“你千金买玉,本就是铺张浪费,仅因一时生气就摔玉,何其任性。”
盛大人宠女,养出一副比公主还娇惯的性子,可总不能由着她这个性子乱来。
奢靡浪费已经是错,任性妄为更是错。
封砚虽然身为皇子,却没有传习到那些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