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她擦拭脸颊上的汗:“我刚才新拿了两包药,已经给了丫头叫他们熬去,你记得好生服用。”
“我不吃,”顾莜道:“你何不直接弄一副砒/霜来毒死我。”
杨登一怔,旋即笑道:“你病着,何必说这些?你放心,你这情形,是气郁成火,积了痰火在心里,我特意跟大哥商议过,才用的一陈汤,必定对症。”
“什么气郁,谁气郁了!”顾莜转头,眼睛竖了起来,“连你也说我是气性大才病了的?”
杨登一怔,又叹道:“你看你,还用别人说么?”
顾莜直直地望了他一会儿,面前的男子,虽然近四十的年纪,但清俊儒雅,气质脱俗,不像是个太医,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儒家。
尤其是那双微挑的凤眼,十分出彩。
顾莜咽了口气,重新将头扭开:“我不吃。管你拿仙丹来我也不吃。”
杨登握住她的手,顾莜一缩,杨登却又追过去握住:“我还等你好了,回府里去呢,难道要长久住在这里?”
“那府里没有我住的地方,就在这里也无妨。”顾莜闭着眼睛,却没有再挣开手。
杨登想了想:“又说气话。你我做了十几年夫妻,没你住的地方,难道我也不知道住哪里去了?”
“夫妻?”顾莜刺心,猛地将手抽了回去:“你那大小姐指着我的鼻子骂的话你没听见?!我哪里配‘夫妻’!你至今还舍不得去衙门给那个死鬼报亡故是不是!”
杨登听她提起洛蝶,不由沉默。
顾莜扭头死死地瞪着他,终于道:“我看你确实的旧情难忘,你索性抱着她的灵牌过去,不用再找我!我也不会再回去!”说话间,又俯身欲吐,但身体里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一时头晕目眩,仿佛要把肝胆都呕出来。
杨登叹了口气:“你何必动辄动怒,好歹容人说一句话。”
顾莜抬眸。
“我已经……”杨登低低道:“往顺天府报了她的亡故了。”
杨甯早出了顾莜的院子,只觉着浑身有些燥热,热汗滚滚。
她漫无目的往前走了会儿,想去院中临水阁子里静一静。
不料才过小石桥,就听到阁子里传来人声。
杨甯听见有人,大为扫兴,正欲走开,却听其中一个隐隐道:“咱们大小姐也住了好些日子了,怎么不见那府里有人来请?”
杨甯脚步一停。
只听另一个道:“谁说不是呢,自打回府里来,便病的那样,先是请外头的太医,竟不管用,亏得还嫁了个太医呢……怎么就能病的起不来?太太那里每天操心的什么似的,张罗着弄些人参燕窝,可不还是都吐了,白费了钱还是小事,可惜都糟蹋了东西。”
杨甯听了出来,第一个开口的是她的一舅母徐少奶奶,第一个则是大舅母江少奶奶。
徐氏问道:“总是吐,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江氏哼道:“什么有喜,这不过是因为他们府里那原配的姑娘回来了,你没听见外头赫赫扬扬说的都是?她见那位生得姑娘这么有出息……自然是给气坏了,这人啊最怕动怒,一气,就了不得了!”
徐氏叹道:“说来也是,若我是她我也气不忿,明明可以嫁的更好,偏嫁给一个太医,如果杨家一爷没伤了手,登上太医院首座,自然配得起,可偏偏又……而且也没扶正。这妾室的名字也不好听啊,她这会儿才病,也算是她度量大了。”
江氏又啧了两声:“还不是她自己想不开,想当初,本来是要送她进宫的,以她的那容貌,再加上这个出身,这会儿不愁是个贵妃啊之类的,都是做妾,为什么不去当皇上的妾……咱们也都跟着得些体面,如今杨家住不得,又跑来家里劳烦我们……”
杨甯早就忍不了了,勉强听到这里,就要冲进去当面给她们两个没脸。
脚步才动,又想起来自己不必费心跟他们一般见识,对付这种人,有的是手段。
她深深呼吸,正在想法儿,忽然看到旁边花上有一只马蜂飞来飞去。
杨甯心头一动,回头问青叶:“前日我听他们说院子里有个马蜂窝,可叫人除去了没有?”
青叶道:“没听说除去了。”
杨甯看着那马蜂飞起,竟往花丛中间而去,她冷笑了声,对青叶使了个眼色。
水阁子里两个人还在说话,忽然间“嗖”地一声响,窗户外飞进一个东西。
原来是一块帕子裹着样东西,直直掉在地上。
两位少奶奶不明所以,低头看时,却惊见无数只马蜂从内飞了出来。
两人大惊失色,惨叫着要逃,可怎能比得过马蜂快?刹那间,水阁内鬼哭狼嚎。
水阁外远远地,杨甯听着那动静,乐不可支,笑道:“我常常听人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尤可,最毒妇人心,现在看来,这妇人心也比不上黄蜂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