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顾昭回眸打量。 她手中打一盏六面绢丝灯, 灯柄上缀着黄面的铜锣,旁的别无他物。 今日天冷,顾昭穿的是一身鸦青色的直裰, 交领长衣, 老杜氏怕她凉到,特意寻了兔毛的围脖让她围着。 虽然是飘雪的季节,乌发高束, 鸦青色的衣袍在橘黄的暖光映衬下了,衬得那面容显得愈发白皙。 在顾昭探究的打量下, 那贴着地面蠕动,似八爪鱼一样的水雾倏忽的一僵。 接着,顾昭便听到有两道声音窸窸窣窣响起。 它们压低了嗓子吵道。 “他瞧到咱们了?都怪你慢吞吞的,磨磨蹭蹭这么久了,才走一条街。” “不能嘞, 小井你的敛息术这般厉害,平日里他都没有发现, 这会儿肯定也瞧不到你的,妥了妥了。” 这声音一前一后,前头的声音透着暴躁,像是一个急性子的姑娘,娇气中带着两分冲, 噼里啪啦的。 不过,那音色就像是玉珠子掉盘子一般,虽然急躁, 却也是利落悦耳。 后头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温吞了, 慢慢悠悠, 不急不缓, 偏偏又带着异乡人的口音,听来有些好笑。 “那你说他怎么停在那儿了?还一直看着咱们这边?”唤作小井的姑娘怀疑。 与此同时,贴着地面的水条蠕动起来,就像说话的主人在生闷气一般。 “莫忧莫怒,忧怒伤肝又伤脾,不得长生矣。”男子温声劝道。 “闭嘴,我又不是人,哪儿来的劳什子肝啊脾的,我连心肝都没有呢,你个树弟,莫要在这掉书袋了。” “唉,好吧。”温吞的声音叹息了一声,好脾气的退让了。 …… 顾昭:...... 就算她一开始没瞧个真切,眼下两人喁喁吵吵,她又不是聋子,还能听不到吗? 顾昭往前走了一步。 “他走来了,朝咱们这边走来了。”小井的声音拔高。 瞬间,那水条蠕蠕而动,水炁愈发的浓郁。 再一错眼,水条“嗖”的收了回去,凝神再看过去,一团水雾薄薄的贴着地面,安安静静。 顾昭脚步顿了顿,微微迟疑。 唔,这般模样……就像,就像是那缩到壳子里的八郎一样! …… 说句公道话,倘若不是一开始蠕动的水炁被顾昭察觉到,这样薄薄的水雾,还真是难以察觉。 这手敛炁功夫,确实不错。 顾昭笑吟吟:“你们好啊,这般迟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随着顾昭的话落,水雾倏忽的颤了颤,就像是格外震惊一样。 不论是被唤作树弟还是被唤作小井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吭声。 顾昭都有些不忍心再说话了。 也许,她应该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巡夜,可是这水雾,它也是她巡夜的职责啊。 随着鼻尖的呼吸,顾昭感知到空中的炁息十分干净,就像是山涧间清冽的清泉,清凌凌又好闻,隐隐还有抚神之意。 唉,谁让她收了大人给的银子?收了银,那就要好好做事儿! 顾昭将灯笼往前一探,尽量笑得可亲。 “夜深了,你们不能乱走了,会吓到人的。” 一句吓到人,就像点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原先不动的水雾僵得更厉害了。 顾昭微微眯眼,这是吓过人了? …… 片刻后。 这一片的水雾散去,平地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高的那个约莫二十来岁,青色儒衣,做书生郎打扮,偏偏他的头上却长了一根褐色的木藤。 只见木藤长长的坠着乌发,一路垂到腰际。 上头缀着几片宽卵状的绿叶,三五粒红果,一瞧便不是寻常人模样。 顾昭的视线落在那红果上,微微拧眉。 这果子......是山楂树吗? “顾小郎勿怪,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傍晚时听闻义子近来病的厉害,我和小井有些不放心,这才准备上门瞧瞧。” 青袍的高个子拱了拱手,冲顾昭做了个揖,原先有些好笑的腔调在他刻意的改正下,腔正字圆。 顾昭收回看红果的目光,往他旁边看去。 被唤作小井的做姑娘打扮,约莫十四五岁,她生得不高,瞧过去只到书生郎的肩膀处,杏腮大眼儿,乌黑蓬松的发梳成两个葫芦髻,上头各缀一个指头大的小葫芦。 瞧来时,一双眼睛格外的水汪。 “就是,我们才没有乱走,我们是去访亲,瞧干儿子的嘞!” 小井下巴一昂,胸膛一挺,腰板一直,声音气势十足。 丝毫不见方才的心虚。 “自然,自然一些。”旁边,男子腰后缀着的木藤悄悄探出,拉了拉小井的衣摆。 小井清了清嗓子,水汪的目光朝顾昭看去,嘴角微微勾着,眼睛显得更大了。 自然了没? 她很自然了吧。 顾昭将这两人一来一往的动作瞧到眼里,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 片刻后,她眼里带着笑意,开口道。 “小井姑娘,还有这......”顾昭将目光看向小井旁边青衣儒袍的青年。 “小生谢树棣。” “树弟!” 小井和谢树棣对视了一眼,随即将头往旁边一扭。 树弟就树弟,还要小生来小生去,穷酸儒一样,真是没眼看了。 安静的木藤又开始拉衣摆了。 谢树棣微笑:有外人呢。 小井不耐:知道知道啦! 顾昭又是一笑。 …… 片刻后,顾昭盯着谢树棣,尤其是他头上的朱红果,神情若有所思。 山楂树,清冽的水炁......还有他们刚刚吵闹时说的慢慢吞吞才走了一条街。 顾昭抬头往周围看了看。 这里是青鱼街,离甜水巷就是一条街的事儿。 顾昭恍然,一击掌,神情带上了两分亲近。 “啊,你们是甜水巷里的老井和老树。” 街坊邻里啊! 谢树棣意外:“顾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