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给薛无问相看的事,卫媗一早就听佟嬷嬷说了。相比起忧心忡忡的佟嬷嬷,卫媗反而没那么在意。
不是因为不在意薛无问,而是她从一开始就知晓她不能同他长相厮守,她任性地贪了一晌欢愉,而这欢愉贪不了一辈子。
薛无问迟早要成亲,而她也迟早要离开定国公府,去做她必须要做的事。
他的柔情蜜意给她编织了一个大网,几乎要叫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可她从来没忘记她姓卫,也没忘记她背负的仇恨。
她人虽困在这院子里,却不是什么事都不知晓的。
沈听每月都会定时给她送信,这位阿弟从前的贴身随从因着数次大功,眼下已经成了白水寨寨主的义子,偷偷在盛京里安插了不少白水寨的人。而远在青州的褚世叔也偷偷联系了外祖父的旧部,与掌控了大半青州军的秦尤分庭抗礼。
至于盛京的官场,从沈听送来的信还有薛无问平日的只言片语里,她大抵也推测出太子府还有卫霍二家倒下后,究竟是那些人得了利。
譬如如今官运亨通有着从龙之功的首辅凌叡、因着宠妃王贵妃而一荣俱荣的世家王氏一族,还有……坐在金銮殿上的成泰帝。
拨开云雾后窥见的真相,让她心底愈发冰凉,也愈发绝望。她一个深居在闺阁里的女子都知晓太子府一案分明是冤案,更何况是盛京这些浸淫官场里多年的官员。
这些人里,不少人曾得过祖父的照拂与点拨。他们心底兴许也是愤怒的,却无人敢出声。
只因害得卫家灭族的人,是他们誓死效忠的皇帝。
成泰五年的冬天,赴京赶考的举子从大周各地涌入了盛京。这一年,无双院里的腊梅开得格外艳丽。
而定国公府,来了位娇客。那人对卫媗来说,竟也是个旧人。
瀛洲王氏的嫡女王淼。
卫媗与王淼有过数面之缘,从前王淼去青州看望她的姑母王泷时,也曾受邀来过卫家。
小姑娘比她小几岁,喊她“卫媗姐姐”时喊得极甜。如今六年过去,小姑娘都要谈婚论嫁了。
王淼到了定国公府便住进了静心堂的偏院,日日陪着薛老夫人诵经抄经书。
自打她来了定国公府后,府里的闲言细语便多了起来,大多绕不过无双院。
世家望族里的儿郎未成亲便纳妾,多少于名声不利。若是定了亲,对方的家族提出不满,那些有了通房妾室的世家子弟多半会在迎娶妻子前,将通房妾室撵走。
下人们纷纷议论着魏姨娘什么时候会被撵走,只不过才刚议论了没几日,一个爱嚼舌根的婆子便被薛无问直接发卖了出去,发卖前还生生挨了十个板子。
那婆子原先是静心堂的粗使婆子,王淼住进静心堂后,她便被提到了偏院去伺候王淼。
大抵是以为王淼入了薛老夫人的眼,日后会成为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为了讨未来世子夫人的欢心,这才多嘴埋汰了卫媗几句。
话说出口的第二日,她便被薛无问撵走了,王淼还替她求情,可惜郎心如铁,薛无问理都没理她,亲自让暗一找了人牙子过来将人领走。
经此一事后,定国公府再无人敢议论无双院。
如今的王氏一族因着王贵妃,在大周可谓是烈火烹油。王淼作为王氏一族的嫡女,被薛无问如此打脸,心里自是不忿。
她对无双院的魏姨娘从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只知晓是个容颜极盛的药罐子。
于是三番四次派人来无双院请魏姨娘到静心堂一聚,只卫媗从来不理,便是她如今无家族可依靠,也轮不着王淼来敲打她,寻她的晦气。
王淼身边伺候的苗嬷嬷大抵是气不过,趁着除夕这日,薛老夫人与薛无问去宫里赴宴,特地在无双院外夹枪带棍污言秽语地刺了几句。
佟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想出去同那苗嬷嬷吵嘴,却被卫媗拦住了。
“算了,嬷嬷,这样的事迟早会来。”卫媗面色平静地折下两支开得正荼蘼的腊梅,抱在怀里,笑得很是温和,“你要知晓,定国公府御下极严,若不是老夫人允许,前些日子静心堂哪能传出那些闲言碎语?今儿那苗嬷嬷又怎能顺顺利利地来到这,在外头指桑骂槐?”
佟嬷嬷面色一白:“薛老夫人对姑娘——”
“老夫人不是讨厌我,不过是要让我明白,薛无问早晚要成亲。”卫媗打断佟嬷嬷,淡淡一笑,道:“若我起了贪婪的心思,那便快快歇了那些痴心妄想,安心做个姨娘。若我没有那等子不切实际的念头,那府里的流言还有方才苗嬷嬷说的话,自自然然伤不到我。”
卫媗进了屋,慢慢地将怀里的腊梅枝插入花瓶,继续道:“王氏一族在当年的事上不无辜,薛家大抵瞧不上王家,不可能同王家结亲。王淼这些日子的行事更是失了风度,老夫人怎可能让这样的人做薛家的未来主母?”
这几年薛无问在锦衣卫里混得风生水起,去岁便做上了指挥使,在金銮殿里更是颇得成泰帝赏识,是个御前红人。
他身后有定国公府一脉,本身又能力卓绝,俨然一香饽饽,饶是他名声有损,这盛京依旧有不少高门大户前仆后继地要将女儿嫁与他。
卫媗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