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的迟前辈啊……哎,算我是个没原则的死颜控吧!就算他不温柔了,那张脸还是足以让我拜倒在他的西裤下!”
“不觉得这样的迟前辈更真实吗?以前什么时候都温温柔柔的,让人感觉和他之间的距离好远,现在嘛,就会有‘哦!原来迟前辈也是人,也会有脾气也会护短哦!’这样的感觉,挺好的。”
休息室外,经过的当事人脚步一顿,表情跟着微妙。
和他一道的谢悠悠打量着他神色,唇角牵了牵,小声说:“虽然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要戴上那样一副面具,但你看,大家也并没有因为你摘下面具而讨厌你。”
“所以……迟嘉树,不用勉强自己装成那样子也没关系。”
“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不完美而讨厌你,相反,讨厌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完美而喜欢你。”
“做你自己就好……”
耳边的话被日光融化,听上去有些模糊不清。
迟嘉树站在那里,恍惚中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夏天。
他第一次回答迟家的那个…夏天……
比电视剧里还要气派的别墅、训练有素的佣人、锦衣华服厌恶打量着他的中年夫妇,还有垂头哭诉缓缓放开他小手的母亲。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母亲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富家千金,被嗜赌成性的渣男骗身骗心跟着私奔,花掉她带走的所有积蓄后,就连同他这个亲生骨肉一道被抛弃,万般无奈之下,吃尽苦头的母亲回了家,带着他——这个迟家上下都恨不得抹消掉的污点。
很快,迟家便隐瞒母亲不堪的过去,给她安排了婚事,让她嫁了人;而他,连同母亲不可告人的秘密被藏在了迟家。
虽说他身上流着一半迟家的血脉,可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存在,在迟家的待遇可想而知。
他和迟家的佣人们一道生活,干着粗重的脏活,住在阴冷的杂物间,吃不饱穿不暖,蝼蚁一样在夹缝中生存着。
同住在那栋楼里的还有佣人们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家大人先走漏了风声,那帮孩子得知迟嘉树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连先生太太都恨不得抹杀掉的存在。
最是天真烂漫的年龄,却也最为残忍,趁他不备,那帮孩子将他推进了下水道,站在出口,一面朝他吐口水扔石头,一面骂道:“见不得光的野种就该待在下水道里!别脏了先生太太的眼睛!”
被困在下水道的那几天,是他童年,亦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肮脏的下水道,满目黑暗,仅头顶泄漏一丝微弱天光,像心里那点微小到随时都会吹灭的对生的渴望。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连同他自己也这么希望着。
离开这个没有人爱他、只有难过伤痛的世界。
可惜,他却像野草般顽强地扛了过来。
被救出来的那天,他浑身散发恶臭,早已不成人形。
围观的佣人们纷纷捂鼻躲开,而他该称之为外公的男人远远站在人群外,看向他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厌弃。
“好脏啊……”
“啧,真脏!”
“迟家一辈子的耻辱哎……”
他孤零零站在那里,感受着世间最大的恶意。
心里最脆弱的缝隙里,被吹进了浓烟般的黑暗,将原本的善良软弱全然吞没。
——凭什么要他去死?!
——别人犯下的错,凭什么要他去承受?
——他要活着!不惜一切代价活着!
——然后…将这一切加倍奉还!
他开始用尽一切手段活下去,像狗一样地活下去。
随着一天天长大,他也出落得越发夺目,他戴上面具,以笑脸让人卸下防备,拉拢所有人的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达到他的目的。
他忍着厌恶去讨先生太太的欢心,知道先生痴迷音乐便偷学钢琴,没命地练习,手指练出血也咬牙坚持,然后装作不经意被先生发现他过人的天赋,这才终于在迟家有了一席之地。
随着他琴技越发精湛、奖项越拿越多,先生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好,后来,他在一次国际大赛中惊艳全世界,终于被迟家承认。
接下来冰释前嫌、家庭和睦?
——不。
他设计架空迟家,让高高在上的迟家夫妇跌落泥泞,让把他扔在迟家不闻不问的母亲丑事败露,让曾经欺凌过他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然后,将北城连同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一起抛在身后。
他来到燕城,继续延续着让他得以苟活的方式,只是没想到,会因为身边这个女人而撕掉保护自己的伪装。
眼底蒙上一层茫然。
他自己……?
他自己…是什么样的?
过去太久,他好像…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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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谢悠悠迟嘉树还是留到最后才走。
谢悠悠是因为司机路上堵车,便多留了会儿,而迟嘉树……他一直心不在焉看着琴谱,余光注意着谢悠悠的动静,见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才也跟着动身。
抬眼便见男人的装模作样,谢悠悠不由好笑:“在等我?”
迟嘉树斜睨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