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胡知府送来帖子,设宴当地有名的酒楼,海味莊。
贾赦这会正哄着老太太放他出去走走, 老太太接了帖子让人回了,就是不肯答应。他也没了法子, 只好待在屋里陪她打叶子牌。打了好几圈, 这匣子里的铜子就少了大半。桌子上除了贾赦和老太太是主子, 余下两家是下人,都可着老太太喂牌,可不就大半进了老太太兜里。
贾赦有时也让秋英莳萝胡牌, 他自个十来盘也糊上那么一两盘。这作假高明了, 就不显眼。老太太明知里头猫腻,却乐在趣中。
几圈下来, 贾赦匣子里是一个子儿都没有了,贾老太太放下牌挑眉斜眼看他,“陪我这个老婆子就这么不乐意。”
“祖母哪里话, 这不今儿个手气不好嘛。”贾赦笑着扶起老太太,“过两日咱们就得走水路到姑苏,难得见到大海,孙儿想多瞧瞧。”
瞧这言不由衷的, 贾老太太点着贾赦鼻子,笑道:“你哟,就放你出去一个时辰,多了可不成。我让丫鬟备好衣裳, 你回来记急着换了,去那海味莊。”
“是,我的祖母大人,孙儿遵命。”贾赦起身弯腰行礼,同老太太卖乖。惹的老太太和丫鬟忍禁不禁。他咧嘴一笑,和老太太告辞。
外头车马备好,贾赦跳上车直往目的地去。骡车越跑越远,直至到了港口方才停了下来。他跳下车,带着两三人漫无无目的的走。
其实贾赦只是太怀念前世,想念前世的一景一物。想念心烦意乱时,可以到海边走走,闻一闻海水的味道,仅此而已。
后头跟着的仆从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他们家主子有要事要办,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贾赦并不解释,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浑浊不清的海水拍打在石壁上,反反复复不停歇的和石头冲撞。他看着看着,渐渐入了迷。
眼见着半个时辰过去,小厮都急了,贾赦还是没有动静,便出声提醒道:“少爷,这儿风大,咱们回罢。”
又等了一会,贾赦才站起身,拉拉衣裳,“回罢。”这一去,下次再见到海也不知什么时候了。
“哎。”小厮倒是高兴,这海风冷的刺骨,总算不用待在这儿吃苦头了。
贾赦见他这么高兴,摇头不语,一行人赶回客栈,又换了衣裳,这才往海味莊去。
因着胡知府宴客,今日海味莊便被包了场子。这海味莊与旁的酒楼却不大相同,两层三进的院子,二进是四面环绕的两层小楼。一楼中间搭着戏台,再往二楼雅间外有一道开阔的走廊。这会天气虽有些冷,却因着请了戏班,桌凳都挪到了廊子下。朝北面集聚的女眷远远就能望到对面的男人们听戏吃酒。
台子下那武生唱着单刀会,红脸关羽一个唱停,众人赶紧叫好。
其实今日胡知府大宴宾客,为得什么,在座的心里头都有数,却也不点明,只在私底下三三两两互通有无。说是吃酒看戏就得给面,该叫好时绝不含糊。
众人正叫着好,就远远见到一位穿着银线织锦披风的小公子缓缓而来。待他走近一些,只见那头上缠了半髻戴了青玉莲花冠,耳前一缕黑发缱到雪色绲边大毛领,只觉的让人说不出的味道。众人打眼再瞧,竟是消失不见了。就在众人以为眼花之际,恰巧这时曲目才换下,听着楼梯脚步声,这才松了口气。不是无端发了癔症就好。
少顷,楼梯的脚步声消失,众人这才瞧见那位小公子真容。如玉无暇的脸盘,挺拔的身姿,穿着一身同样银线织就的缠枝纹藕色长袍,脚蹬藕荷色长靴阔步向主位走去。
只见他慢慢的走近,一时间众人都忘了呼吸。贾源还纳闷周围这么安静,他歪头一瞧,招手道:“乖孙快到祖父这儿来,原想着你今日不来了,可让我好等。”
贾赦走到贾源跟前,弯着嘴角道:“孙儿来迟,失礼了。”
“可不是失礼,快去向众位赔礼才是,省的旁人说咱们不知礼数。”贾源哈哈一笑,堵了所有人的嘴。
“哪里话,哪里话。府上公子能来,是我们的荣幸才是。”说话的是陪坐的掖县父母官。
“是这个理,”胡知府适时开口道:“国公府上的公子,可让我们长见识了。我们府上的跟人家一比,都掉到泥里边去了。”他说着,又看向贾源,“公子真是美姿仪,下官都觉的这前浪推后浪,咱们都老喽。”
贾源垂眼捏着核桃不吱声,胡知府颇为尴尬。旁人正要插科打诨,贾赦弯腰对着众人行了个后生礼道:“都怪这莱州府的景色太美,一时迷了眼,耽搁了时辰,晚辈实在太失礼了。”
莱州府哪有什么景色,出外不是一身腥味就是万幸。在旁人看来,贾赦这纯粹的瞎话。即使是瞎话,旁人也得捧臭脚。胡知府因着孙家一时心里很是不满,这会却还得客客气气道:“若是小公子喜欢这莱州府,某待会找人把这景儿拓下来,再用木头雕了,或是绣了,赠与公子便是。”
“多谢知府大人盛情,只是破费了些。往后还有机会不是,不急于一时。”贾赦摇头笑笑,待下人搬来椅子,他坦然一坐,歪头便和贾源说起话来。
麻了个巴子,胡知府心里啐了一声。这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