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坐在医馆里,见药童晚归,问也不问,直接伸手,“拿来。”
药童依依不舍地掏出碎银,放在他手中。
老苏大夫取了一个,扔回给他,“攒着娶媳妇儿吧。”
药童喜上眉梢,“谢师父。”
老苏大夫抿一口酒,问:“你没多嘴袖红楼那些姑娘们的事儿吧?”
“没有。”药童学了一遍,然后煞有介事地叹息一声,“刺史夫人那样的好人,却没好报,差点儿遭殃不说,还得替陆刺史遮掩,可真是可怜。”
老苏大夫摇摇头,只喝酒,一言不发。
药童又嘟囔:“也不知道师兄在京城如何了……”
苏木在京城坐拥一个医馆,早就乐不思蜀了,哪有心思管家乡的老父亲和师弟如何挂念。
施晚意领着陆家的三代们出门,顺路去医馆瞧了两眼,对小苏大夫这心无旁骛的模样亦是佩服不已。
这一心钻研、废寝忘食的劲儿,她是决计不行的。
不过人又不并非生来肩负使命活着,总得允许一些人平凡普通、没甚追求。
施晚意不虚,施晚意心安理得,等到施春浓的马车一到,一行人便直奔她京城外的庄子。
“你怎么把你那庶子也带来了?”
施晚意将她的马车让给五个孩子,她则是换到姐姐的马车上,坐没坐相地歪着,回她:“我能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教人捏住话儿吗?”
府里就五个孩子,她全带来,只不带陆一钊,那是往老太太手里送把柄呢。
施春浓还有话说:“这时节还天寒,你带陆姝和几个大些的也就罢了,那五岁的娃娃带过来,若是冻个好歹,不得教人怨你?”
施晚意挤眉弄眼,“自然是有缘由。”
“你又有什么道理?”
大半个时辰后,马场里,施春浓低头看着站在她跟前怯生生抬头望她的男娃娃,问:“什么意思?”
施晚意道:“他太小,骑小马驹有些危险,况且也确实冷,阿姐抱着他骑,正合适。”
施春浓一贯嫌孩子麻烦,皱眉,一见他吓到,便又僵硬地扯出个笑。
她一笑,二房的小儿子陆一珏更害怕了,直错脚后退。
施晚意招呼他到身边,边拍小孩儿的头安抚,边对施春浓道:“初二回娘家,娘千叮咛万嘱咐,教我好生劝你,这才放过我。”
死道友不死贫道。
施晚意笑眯眯,“我不爱劝人,阿姐你抱抱试试,权当我完成娘的任务了。”
施春浓再嫌麻烦,也不能对个拘谨的孩子下脸,便单手抱起孩子,翻身上马。
飒爽极了。
施晚意羡慕地望了姐姐几眼,转身走向旁边的……驴子。
母女坐骑,马场上骑驴,也就只有施晚意了。
但施晚意不会骑马,也不能容许自个儿去骑小马驹。
丢不起那个人。
殊不知施春浓坐在高马上居高临下地看她,颇觉丢人。
陆一珏缩在施春浓的怀里,斗篷裹住全身,只露出个脑袋,低头看看大伯母,又看看堂姐堂兄们,笑得小牙都露出来。
施春浓向上提了提斗篷,捂住他的嘴,免得他吃进风去。
随后,踩着脚蹬一踢马腹,喝一声“驾”,便如利箭一般冲出去。
剩下几个孩子羡慕渴望,纷纷在护卫的帮助下,上了各自的坐骑。
陆姝原先不喜欢驴,可施晚意也骑驴,她这驴又确实比其他人的小马驹高大威猛英俊许多,是以骑在上头,趾高气扬地。
她还胆大,没多久就要跑起来,且跑得像模像样。
另外三个,陆一钊和二房的陆妧、陆一呈姐弟也都跟着她跑起来。
唯有施晚意骑个驴,慢悠悠地晃。
施春浓一圈儿又一圈儿地跑,屡屡从她身边跑过,几个孩子也从她身边过去两次,她还没晃完一圈儿。
此时京城里,京兆府就管着京中这些大小事儿,姜屿置办宅子,地契更改都要走署衙,方既清自然知晓。
京兆府署衙离长寿坊颇近,他闲来无事,便来到姜屿悄悄置办的宅子。
姜屿在隔壁留了一个人,打扫收拾顺便听风儿,其他时候都在自己置办的宅子忙各种公务,见方既清竟然有闲暇过来,稀奇道:“师兄怎未回府陪嫂夫人?”
方既清道:“春娘带二娘和陆家的几个孩子去庄子上跑马了。”
姜屿蘸墨的手一顿,玉面霜寒。
隔壁,施晚意给她的信全都平平整整地放在匣子里,而两人上一封信,姜屿邀她,她回信中明明白白地写着——“闺阁女子,出门不便”。
呵~好一个出门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