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重庆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开始完全愈合,宋旸谷的胳膊上留下来的疤痕很丑,颜色也很深,重庆大概是在降温,湿冷的水面上有很多船,不停地有人搬迁到重庆来。
吊脚楼很漂亮,大多数是竹子做的,扶桑吃的第一顿饭是竹笋炒竹笋。
是的,新的一些竹笋,配一些晒干的颜色褐色的笋干,口感不一样,但是很美味。
他们在吊脚楼里面吃饭,一人一大碗米饭,吊脚楼下面有人卖披肩,随着政府的内迁,各个阶层的人很多。
空气里面还带着火燎的味道,时而有火灾的。
日本人已经轰炸一个月了,他们从长江的防线飞进来,对长江中游乃至重庆,进行不定时的空中扫荡还有有目的性计划的轰炸。
重庆房子都是竹木的,一些炸药火星都能烧起来,但是吊脚楼总是时常建起来,地下的防空洞也很多很多在建设,有警报的时候就躲在防空洞里,反而要暖和一点。
这是个山城,扶桑知道。
是她也从没有涉足过的南国,宋旸谷这边也没有认识的人,但是在军官层里面他们夫妻很受接纳,因为知道宋旸谷是一位有钱的先生,他给中原战区撤退换防到山西的部队,捐了很大一笔军费。
因此总也很热心接纳他,舞会也有很多,只要有人的地方,有权贵的地方,生活质量总是高出来许多的。
他带着扶桑去吃晚宴,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吊脚楼里面,临江靠里面一点的,扶桑喜欢趴在窗户上看,有时候很想在街上走走,但是怕轰炸来不及。
但是不影响心情很好,宋旸谷换好衣服,看她这样单薄,“你是不是加一件衣服。”
两个人有钱了,买很多衣服。
扶桑呢,不胖,甚至有些瘦弱了,且她又白,这些年更是白的发光一样的,这两天伙食好,白的发透。
不是很想穿,因为今天的裙子很亮眼,冬天里面穿一身靛蓝色的裙子,里面一条绒裤,似乎也不是很冷,这样的颜色外面配不上任何的大衣,哪个大衣都衬不出来的。
因此只对着宋旸谷笑了笑,“走吧,今晚应该是西餐吧?”
应该是西餐,高档宴会上面,如今都喜欢吃西餐。
她很久没吃过牛肉了,对食物的期待很大。
宋旸谷就不太喜欢她这样,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她漂亮了,因为看习惯了,两个人太熟悉了,朝夕相处之后,似乎就会主动忽视另一个人的样子。
反正不丑就是了,站在那里不懂。
你看,脾气一如既往地拐。
扶桑就自己起来,拿了一件大衣,“走吧。”
宋旸谷才起来,出门挽着胳膊,这边有滑杆儿,也是竹子的,两个人却只喜欢走路,路边有烤糍粑,烤的很香,焦黄的,扶桑停顿了一下。
宋旸谷就买,就是她喜欢吃什么,爱吃什么,愿意吃的,都会买,不会讲什么马上吃饭了,对胃口不好之类的话,你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
滚烫的垫着一点油纸,上面一圈红糖粘稠的汁水,一层稀松的黄豆粉,她掰开一半儿,有乞讨的小孩在门口坐着,她随手递给他一半。
另外一半,再掰开一半,她刚好一口,宋旸谷一口。
宴会厅里面很暖和,扶桑跟宋旸谷站在门口,桌子上很多杂志,宋旸谷跟山西驻重庆办事处的人在聊天,大家都很爱交朋友,交换很多信息。
宋旸谷背对着扶桑,他讲一会,总也回头看一眼,人家也发现了,找个共同的话题,“宋太太很漂亮。”
心里想着,宋先生亲自劫狱出来的,能不漂亮吗?
之前大家消息都很灵敏,只了解情况的,因此起哄闹着,一定要邀请人来见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夫妻,才能这样子。
预想的很丰满,但是见到了之后,只会觉得这两个人很安静平淡。
讲话也是慢慢地,做事也是慢慢的,似乎总有自己的想法跟事情,这样热闹的宴会,大家都会互相迎合一下,或寒暄或夸张地表演,总有一些宴会的情绪的。
但是宋旸谷的反应就是很平淡,有人问起过去的事情,他只含蓄地不讲,没什么好说的。
很喜欢听别人讲话,他们局势上面的分析,比扶桑跟宋旸谷了解的要透彻,扶桑看报纸,她都没太看过这些年,对金融方面的格外感兴趣。
手指在上面点了好几下,那份报纸还是舍不得放下来,她自己很专注的,一些刻在骨子里面的东西是非常蠢蠢欲动的,比如说现在。
一直很具备国民信心的蓝筹股,在她关进去的五年时间,已经从几百美金跌落到一文不值的地步了,股票市场已经崩盘了。
国内买债券,政府为了淘换资金,大量地印刷纸币,不断地贬值,国外股票市场崩盘,似乎都是一个很坏的时代。
一系列的金融反应,扶桑在心里马上就能演变出来,股市,银行,证券公司,工业生产,农产品,包括失业率这些。
连锁反应,这个世界上经济形势是千变万化的,今年这个涨钱,明年那个跌钱,后年突然又涨钱。
她是账房出身的,从小荣师傅教的就很好,每一个物价背后,就是一个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