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姨母动作轻柔地将衣衫合好,她说不疼,可她知道,姨母觉得她疼。 俪妃帮她将衣裙一件件穿好,一如照顾幼时的她。 手指轻轻理着她的发,“你长大了,姨母也老了。” “姨母别这么说,没有老。姨母离老还早得很呢。”南宫姣听不得她说这样的话。 “可姨母的心老了。” 南宫姣怔怔。 “我只想让你一辈子平平淡淡,哪怕偏安一隅。那些事,搭进去了几代人,不缺你一个。” 南宫姣拽住姨母的袖口,试探地说:“如果,真的就缺我一个呢?” 俪妃抬眸,眸中是淡漠的冷意,“他们谁不是这么想?” 南宫姣咬唇,低头,不敢接话。 “一个一个的,都狠得下心。” 俪妃语气中有一种悲悯的怜爱,对自己也对她,听得南宫姣心间发涩,“……姣姣,我只有你了。” “我也只有姨母。” 俪妃偏过头,“我知道,我劝不动你。” “我也不劝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告诉姨母一声,别让姨母担心。” 南宫姣点头。 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猛然抬头,惊喜得小心翼翼:“姨母您,您不拦着我了?” 俪妃咬牙,点点她的脑门儿,“拦你有用吗?拦得住吗?你领着那两个小崽子这几天可没消停过。” 南宫姣眸中泪未干,就笑着挠头,小声说:“那不是,不是形势所迫嘛。” “自作自受。”俪妃嗔了她一眼。 南宫姣打蛇顺杆上,亲热地抱住姨母的胳膊,“姨母别担心,我想要的肯定会得到,到时候姨母只要等着含饴弄孙、尽享天伦就好了。” “含饴弄孙?”俪妃眼神刷地看过来,“你有心上人了?是不是那个燕昀质子?我就说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宁愿自己受伤,合着第一眼就看上人家了?” 这一连串,听得南宫姣目瞪口呆,哭笑不得,“什么啊姨母,哪有什么心上人。” 俪妃闻言兴味消退,神色淡下来,“没有就赶紧找一个,不然说什么含饴弄孙,你不生,我哪来的孙子?” 南宫姣扶额,“那就只说尽享天伦?” 眼神偷瞄过去,瞄到姨母一脸不认同,“不行,必须得有。” 南宫姣从善如流,“好好好,姨母说有就有。” 面上喜滋滋的。反正还早,有没有的到时候再说。 食盒提过去的时候满满当当,提回来的时候也是满满当当,里面被姨母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零嘴儿,基本囊括了她从小到大的所有偏爱。 南宫姣把这些在含凉殿的桌子上摆好,就像摆了一桌盛宴,眉目间皆是餍足。 刘叔见着了,凉声来了句,“大晚上的,小公主小心吃多了牙疼。” “哎呀我知道了,”南宫姣默默把拈起的一颗放回去,“我就看看不行嘛。” “行,小公主想看就多看会儿。” 说是这么说,可她看着满桌的零嘴儿,刘叔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生怕她偷吃。 看得南宫姣忍俊不禁,只好给它们罩好罩子,回屋休息去了。 . 第二日,松大监带人敲响了含凉殿的门。 他点头哈腰地进来,理所当然得仿佛前几日、乃至前十几年的趾高气昂从未存在。 “皇后殿下心里惦记着公主的伤,病中也放心不下,这不,今儿一大早地就催奴婢领太医来瞧,生怕公主有什么不适耽搁了伤口愈合。” 满脸堆笑,做足了姿态。且这姿态恰到好处,将人捧得高高在上又不显夸张,真诚得使人舒心到了极点。 南宫姣头一回享受这般待遇,面上诚恐惶恐,忽而峨眉轻蹙,担忧道:“松大监怎么今儿这么客气,要不……也顺道让太医给大监瞧瞧?” 眼睛看着太医令,像是在征询医令的许可。 太医令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松大监胸口气岔了一瞬,额边青筋乱跳,用尽全身力气方维持住面上神情。 “公主莫要笑话奴婢了,还是诊脉要紧。” 话音未落,身后几个小中人上前,动作麻利布置得周周全全。 软靠、腕枕、凝神香……琐碎的得有七八样,齐全妥当了,对她躬身一礼。 这一套,是侍奉宫中尊者最复杂的一套,南宫姣只在幼时见过母妃被这般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