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萋萋,春风似锦之上。 见状,莲蓬一瞬间忘了今日的特别之处,扭头朝李涵一笑, “真是个好地儿。” 李涵一怔,顺着她目光看去,果见那条玉带。不知为何,李涵转念想到那夜的金玉带銙。 这日子,委实有些不太平。 遂冷声道:“让你带斗篷出门,还跟我犟嘴。” 莲蓬:你在说什么。 一时不能回神,顺嘴答曰:“奴婢替藩帅收拾了件披风,想来是够用的。” 二人又来回几句,便到得安营之处。不待莲蓬起身,李涵一马当先下车,在马车跟前站定,朝莲蓬伸手。 莲蓬再次愣住,这是要扶她下马车? 真是怪事多多,可得小心着。不过,这是个接触的好机会,她自然不错过。 素手轻抬落在李涵掌心。他的手,老茧遍布,很是粗糙。甫放上去,莲蓬有些不适,另一只手轻轻捏捏裙摆,方才稳住。 堪堪稳住,被李涵毫无犹疑地反手握住。 山谷鬼风嗖嗖,呼啸而来,莲蓬双耳冻住,如此被人捏在手中的柔荑,越发温热。一时有些不适,她低头,正待下车的动作顿住,转而去瞧李涵。 这厮一身寻常素服,无半点配饰,长身玉立,好似适才瞧见的山峰,巍峨,竦峙。娉婷少女立在跟前,哪怕是借着马车掩护,也显得低矮如尘埃。 撇去心中不合时宜的想法,莲蓬看向二人交握的双手。她这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顺着宽大的衣袖,她目光流转,打眼去瞧李涵面庞。他正在眼神巡视周遭的侍卫。莲蓬肯定,待会儿的事定然不小。跟紧李涵,见招拆招才是上上之策。 李涵不解风情,莲蓬满眼春色无人可知,她也不恼。 “奴错了,诚如藩帅所言,谷中确实风大。” 李涵闻声回望,瞅向她双耳。这才下马车多少功夫,就已然冻得双耳通红? “待会儿入谷,要更冷上一些。你莫要乱动,穿上我的披风才是。” 莲蓬娇气一笑,“这不合规矩。” 这是又想起李涵曾经的斥责,言道她穿了广袖长裙,不合身份。 李涵气得发笑,“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莲蓬也是大笑,“那奴真的穿了哦!”招手让秋月上前伺候,将她为李涵准备的披风取出。又当着李涵的面儿,由丫鬟伺候更衣。 桩桩件件,哪里是寻常人家二等奴婢该做的事儿。 偏生李涵仰天大笑,莲蓬抬眼看他,笑得更是欢快。 而后,莲蓬跟在李涵身后,等侍卫奴婢收拾帷幔,生火。山谷飓风不断,就算捏紧李涵披风,莲蓬也有些冷。待收拾停当,即刻招呼李涵,“请藩帅入帐。外间冷。” 李涵朝侍卫使个颜色,而后方入内。莲蓬上前伺候,一如在府邸。 晨间山雾渐渐散去,高山巍峨再次可见,唯一不变的,便是嗖嗖冷风,好似穿堂而过,不给人留一丝空隙。已不知多久,莲蓬再无可絮叨之物,李涵手中的茶汤也越发泛白。 哈出一口冷气,在空中悬个圈。这哪是踏青,分明是来吹风的。 正待她想如何劝说李涵早些离去之际,突见他双眼如同雄鹰,叮嘱莲蓬,“好好待着,莫要乱跑。”而后他便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出。 尚不明白发生何事的莲蓬,只能听话待在原地。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帷幔之外砍杀声四起,鲜血喷涌而出,撒在帷幔,慢慢晕染开,偌大一片。莲蓬顿时脑子一空,吓得往后仰到在地。 约莫两刻钟后,刀兵声消散不少,只听李涵的嗓音响起。 “二爷呢,还在何处鬼混?” 亲卫答:“一刻钟前来人报信,二爷出了南门。” 李涵杀声再起,“悠着点。” 听到此刻,莲蓬缓过劲儿来,略是思忖,方才明晰,今儿的关口,原来落在李二爷身上。心中的恐惧散去不少,哆哆嗦嗦动了动,将帷幔拉开个细小的口子。 试图寻找机会。 不远处,李涵浑身鲜血,手握长剑,如杀神一般,站在漫山遍野的娇艳花朵之上。尤其那手中长剑,鲜血顺剑刃而下,滴答滴答,落在鸢尾蓝碎花瓣。血色蔓延,末了,落入土壤。 莲蓬的心,再次纠住。 还未是莲蓬之前,她眼中的李涵,是一方霸主,是威胁大邺王朝的叛臣,更是遥遥不可及的虚虚幻影。而目下的李涵,宛如地狱罗刹,书生独有的素色宽袖长袍,也被他浸染得犹如修罗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