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撇?赵景和大小姐才是八字没有一撇,秦侯爷也才是那个眼高于顶的陌路人,只有贺大人,是无论三更还是五更,都会及时出现的那个人,就连秦侯爷也是贺大人替小姐找来的,贺大人才是真正的千稳万稳。
但桃染不敢出声,她也知道不该出声,因为自家小姐都没有辩驳。她只是平静地坐着,双手安静地合在一起,漂亮得像兰花的手指绞在一起,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着白。
“你趁早和贺云章断了,好好跟他说,别留后患。”娄二奶奶见娴月脸色苍白,话锋稍微软和了一点,劝道:“你怕什么,你有的是机会,张敬程,赵修,连姚文龙都找机会跟我问了几次,虽说姚家咱们是看不上的,但也可见你的选择多,卿云和凌霜都定下来后,你有大把时间在京中王孙里挑个好的。”
但谁也不是贺大人啊。桃染在心中争辩道。
渡口安静地站着的,笑起来如明月入室的探花郎,赵修,姚文龙,谁不是贪恋小姐的美色?张大人会懂得一枝桐花背后的深意吗?谁又会安静陪她在渡口,看一场晚来的春风呢?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一次次,总是要往后退,从赵景,到如今的贺云章,世人都说娄娴月最漂亮,最厉害,不知道她是那个一次次被放弃的那个。
“凌霜不如你,她就这一次机会,没了真要去当尼姑了,上哪再找一个秦翊来和她性情相投呢?你让她一次,娘替她记你的情。”娄二奶奶语出诛心:“都说你们姐妹情深,是不是真的情深,就看这次了。”
这句话出来,桃染就知道,小姐一定做了决断了。
果然,娴月就自嘲地笑道:“娘太看得起我了,什么情深不情深,我也不过还在观望罢了。”
她甚至不愿意接“让她一次”的话,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答应了下来。她一松口,不仅娄二奶奶,连黄娘子的神色也大大轻松起来,夸赞道:“还是二小姐明白事理,处事大气……”
娴月却没给她继续夸下去的机会,而是起身站了起来,道:“我累了,娘,我先回去了。”
娄二奶奶也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原本准备的十八班武艺都落了空,不由得有点尴尬,连忙“诶”了一声,娴月一起身,黄娘子和地上跪的桃染都去扶,黄娘子没提防和桃染对了个眼神,被这小丫鬟眼中锋利的神色惊了一下,桃染倒像是对她有诸多不满似的,显然知道是她泄露给娄二奶奶的。
但她知道娴月护短,所以也没教训这小丫鬟,看着她们主仆二人走远了,才道:“夫人,这下真是了却一件大事了。”
“再看吧,贺云章那边,只怕没这么快勾销呢。他那样的权势,还真得妥帖处理才行。娴月怎么偏去招惹他?”娄二奶奶疲倦地喝茶:“你是说他推了公事,等在宫外?”
“是,而且对二小姐很敬重,人才也确实不错。”黄娘子有点犹豫,道:“要不还是再等等……”
“不能再等,夜长梦多,先把凌霜的事定下来是正事。娴月已经答应了,明天就催张敬程去,快点来下定,他在先,贺云章在后,把事定了,就不怕别的了。”
桃染这边,扶着娴月回了房中,偏偏今天阿珠去厨房传菜了,奶娘也不在,房中只几盏小灯,桃染扶着娴月坐下,自己一个人忙活,先把内外的灯点起来,看见自家小姐一个人坐在榻边,更觉得心酸。
“小姐。”她走到娴月身边,见她怔怔的,劝道:“小姐别往心里去,我不信世上的路只有一条,小姐虽然答应了,但咱们也可以想别的法子,横竖花信宴还有两宴呢。”
“想什么?”娴月只淡淡道:“真让凌霜做尼姑去吗?”
桃染知道,这就是她的命门了。二奶奶不偏不倚就踩中这个,自从关祠堂的事过后,三小姐的处境,只有一桩石破天惊的婚事能拯救了。
她跟着娴月这么多年,知道从来外人都没办法控制她,真正致命的,是这是小姐自己的决定。
她知道劝娴月不动,只能又起身去忙活,去倒热茶给娴月喝。
“桃染。”她听见娴月叫自己,连忙过去。却看见娴月倚在桌边,手上举着盏灯,桌上铺的,正是那幅当初用来调戏贺云章的画。后面因为陷马车的事,又拼好了,但终究是差点缘分。
娴月手一倾,灯油落在画上,沾着就燃,顷刻间就把画烧了大半,桃染连忙去救,哪里来得及,好不容易扑灭了,抬头看见娴月坐在一边,明明在笑,眼神却像在哭。
“你看。”她指给桃染看:“我的桐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