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守卫正推开了院门,侧身请方随之入内。 “方参军,今日来此,可是有何要事需要晚辈协助?” 方随之将将踏入别院之中,便见苏敬则已然不紧不慢地自庭中缓步迎了出来,向他微笑着施施然作揖,言行举止之间依旧是神态自若了无异样。在心中片刻的讶异过后,方随之便也含笑回礼,道:“是啊,也是关乎荆州一带多年的弊病,不知可有叨扰?” “晚辈不敢言叨扰。”苏敬则笑了笑,“敢问方参军所言之弊病,究竟为何事?” “是为荆江与沔水的水患而来。”方随之也不与他徒做寒暄,直入主题道,“这两江流经荆州时,因境内水道曲折流沙淤积,故每年春夏之时往往泛滥成灾,届时一应赈灾抚恤之事属实劳民伤财,于社稷安定不利。江陵后方不稳,便更令荆州军不敢轻易北上。此前虽有数代地方官设法治理,但或因调任、或因内乱,大多未能成行,纵有勉强建成的工事,也大多不能持久。如今我受命治理此事,然沔水、荆江相去甚远难以兼顾,故而来请苏公子襄助。不知苏公子意下如何?当然,为表诚意,将军也已决定择日遣使北上,与支援晋阳的辽西公洽谈合作之事。” 苏敬则眸光淡淡,唇畔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州牧言出必行,晚辈自然也不敢推诿。方参军打算如何安排?州牧可曾应允?” “苏公子想必也知,陛下前些日子下令尚书省督办北伐军粮,但如今暂未有进一步的动作。还需请苏公子择日北赴襄阳,暂且协助沔水治理之事。”方随之思忖片刻,笑道,“州牧之事么……你也知道,陛下这番调任旨意来得未免欠考虑,如今荆州诸事尚未交接完毕,这等早先便已定下之事,州牧自然全权交与我来办。” “如此。” 苏敬则微微颔首,心下却已有了盘算——方随之有意将他调往襄阳,无非是仍旧是出于立场的怀疑,故而不愿令他深入接触到江陵左近的兵力与布防。当此之时,他也唯有尽心尽力地做些切实之事,以便谋取信任。何况若当真能处理好荆州的汛期隐患,也算是为日后北上收复并州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定的后方。 思及此处,苏敬则心念一转,又恭谨地问道:“方参军似乎提到了此前数代地方官的治理?晚辈以为,他们的工事虽未建成,但若能在其基础之上修缮联结,或许可以事半功倍。只是这详细修缮联结之法,恐怕还需参照当年的卷宗记载划定,不知可否令晚辈也见一见与此相关的记录呢?” 方随之一时沉吟不语,好似在斟酌着什么。 见此情形,苏敬则便将语调放得更为谦和,从容地解释道:“若当真不便,方参军也不必为难。只是届时实地勘查沔水各处的工事遗存恐怕颇费时日,再将它们绘入舆图仔细比对又需不少时日,还需方参军将此事的期限宽限一些。” “不必,此事不难。”方随之摆了摆手,复又笑了起来,“苏公子若有意研读这些枯燥的卷宗,我这几日便联络州府属官与襄阳郡府的主记史,将相关记录整核一番,届时一并送来此处。如何?” 苏敬则见他应允,便含笑长揖道:“晚辈感激不尽。” “苏公子客气了。”方随之摆了摆手,复又颇为诚恳地说道,“对了,听闻此前苏公子的同窗来访却受了阻拦,今日我也该为此事道歉——荆州的南蛮匪患时有反复,这些士兵也不曾见过太多世面,见了陌生面孔,恐怕便难免行事过激了些。” 这番话听来的确可算是得体,苏敬则虽一眼看透了他的用意,却也仍旧是斯文有礼地回应道:“这不过是小事,方参军何必如此隆重?若一切当真如方参军所言,荆州的将士们警惕一些,终归是更好。” “那便要多谢苏公子体谅了。”方随之的目光暗暗地在庭中四下一掠,一时并未发觉什么异常,便长揖作别道,“既如此,我也当早些时候去协调调用卷宗一事。今日便要失陪了。” “有劳,方参军慢走。” 待得目送方随之跨步离开后,苏敬则方才转身折返,敛去了面上得体的微笑,兀自思索起来。 行经中庭檐下廊下的转角时,便有一个宽袍广袖的身影自屋檐上飘然翻身而下,拍了拍手中的灰尘,笑道:“荆江和沔水的情况,他倒是的确不曾胡言。” “……凭舟。”苏敬则好似也被来者惊了一瞬,驻足打量了一番他今日的装束,方才无奈笑道,“你这又是从何处翻进来的?” “后院院墙咯。”江怀沙摊了摊双手,略微压了压声音,笑道,“正巧遇上了那位参军在与你装腔作势,我听他装得属实很是真诚,便忍不住多听了片刻。” “你这番话可切莫教他人听见了。”苏敬则笑了笑,转而问道,“你说他不曾胡言,看来是去探过这两处水道的情况?” “算是吧,那段时日正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