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他为她集过雪,为她抄过经,为她探过消息,为她受过斥罚,为她孤身跳过深坑,为她静心如止水,为她写了五年的书信。 为了她一句缥缈无据的许诺,他傻傻地等了六年。 在被囚王府的一年,在被充卒赴北后的五年,两千两百多个日夜里,他为她求过多少次的平安? 没有忘啊,她怎么会忘呢?她要怎么忘呢? 她此生都会记得那年雨夜中他泥泞的衣角,被雨打湿的发。她永不会忘宣文十六年灵堂的那个夜,他递来的枣泥酥饼,和他微凉的肩头,缭绕在泪间微热的香火气…… 她亦不会忘却被囚王府那年,他守在墙外送来的那句殿下生辰快乐;不会忘却他为自己缝制的抹额,远远相送;不会忘却寂静长街上,他不顾议论丢来的红花;不会忘却他以射箭自伤换来的交谈,对她说的那些话;不会忘却他教她重新执笔,告诉她从头再来…… 他那么好,那么好……那么真的话,那么干净的情意,她看得真真的,记得牢牢的。 怎么突然就不爱了呢? 风临看着子徽仪,耳边他的话音还未散尽,她忽然生出一点悲伤的疑问:礼问的话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说这四个字呢,你那么有才名,冠冕堂皇的话一想一大把吧,为什么偏偏是这四个字?徽仪…… 到了今天,你还会祈盼我的安康吗? 只是这个念头刚闪过,便即刻被风临自己嘲笑着摁下了:多可笑啊,人家不过是按礼问候一句,你自作多情什么?风临啊风临,你太可笑! 这短若流星的片刻雪霁,并未为子徽仪所察,他低着头忍耐手腕传来的剧痛,那只手像是要将他骨头硬生生掐断一般,狠命扼住他的脉搏,一时的低眸便错过了转瞬即逝的眸光。若他看得到…… 风恪看着他的目光一寸寸沉了下去,牙齿暗暗碾着他方才说的那四个字,殿下安康,好一个殿下安康,这可不是自己要他说的话!她早便觉得他不是彻底顺服,当初风临死讯传开,他转而示好自己,不过是想攀附自己的势罢了。 凭着他这张好脸,她也容他在身边转悠。只是她收下他,却是要他讨自己开心的,而不是添堵,他要像狗一样顺从! 他是风临的心上人,是风临珍爱数年,曾视为来日一生伴侣的人,风临过去如何爱重他,糟践时就如何伤害她。作践了他,就如同作践了风临。 风恪要他的绝对顺从,不然她何以得来作践风临的快意? 不然她要他何用? 可是他竟敢在这点小事上不顺意!风恪暗自恨恼,五指在他腕间狠攥,面上好似情人轻语般,侧首在他脸庞,假笑着吐出一句话:“你给本王等着。” 子徽仪没有说话,待她松手时,他左手手腕已留下五抹深红的指印。他微微叹了口气,飞快垂下袖子掩住了,抬起头时,发现风临正盯着他。 风恪自然也发现了,立刻如抓到机会般飞快问道:“怎地,皇妹莫不是心疼了?” 子徽仪没来由心一紧,他在袖中攥紧掌心,心里暗道:莫要失言,莫要失言……可胸膛却泛起股酸涩的期待。 风临看了风恪一眼,又瞥了子徽仪一眼,却是淡淡嗤笑一声:“呵……你的人,于孤又何干?” 九个字化作九把锥子,将子徽仪的心扎出一排流血的窟窿。他明白风临这话说得很应该,他也该受着,但他真的待不下去了。 低下头,他努力做出得体的表情,扯起嘴角说:“殿下方归,与亲友当有许多话要叙,我便不多扰,就此告退。再贺殿下归京。” 说罢,子徽仪匆匆抬手行礼,欲快步逃离她面前,却不想被她的话拦住了步伐:“公子稍候。” 子徽仪回头,正见风临微笑着看他,她唇虽在笑着,可两只眼睛没有半点弯弧,冷彻得像两块冻硬的墨玉,子徽仪清楚望见自己身影映在这双眼里,刹那间,仿佛自己的身躯都发冷。 他有一种极抗拒的不好预感,好像眼前人要说什么足以凌迟他心魂的话,他简直想抬脚就逃,碍着眼下的场合,却不能挪动。 在子徽仪颤抖的目光里,风临抬手冲身后挥了一下,立刻有人捧着个螺钿雕花木匣上前来,风临接过,捧着木匣亲自上前来,在风恪子徽仪二人面前抬手打开,一对牡丹金簪现于二人眼前。 风临道:“自听闻皇姐与公子得圣上赐婚,孤喜不自胜,只道是上天终究有心,不使璧人离错,佳偶失缘。良姻得促,孤为皇姐之妹、丞相之亲,亦不能不表贺意,故特命巧匠以情好之题,制了这一对牡丹金簪,赠皇姐公子以贺。” 她说这段话时音量提高很多,是以周围许多人都听得清楚,纷纷看向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