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茶交领的直裾袍,如瀑长发以玉钗随意挽了一个松松的云髻—— 院子里的女子正在给西府海棠浇水。 素手纤纤执瓢,娇靥媚柔笑浅。不是最好的衣料,不过寻常的发钗,在她身上倒生出了若轻云蔽月的朦胧仙气,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去。 是一个极美极温柔的女子。 似是察觉有人来访,白衣女子螓首微抬,看见夙情后,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嘴角弯出了一个柔和的角度。 “阿情。” 熟稔而溺爱,就像是夙情不过出门是出门打了个酱油后回到家一般自然。 被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再度呼唤的瞬间,夙情呆立当场。 有如雷劈。 太像……太像了…… 女子仪静体闲,柔情绰态都与前世一般无二,站在他面前的“凰愿”,宛如从未曾离开过。 “阿情,你来了。”她放下手上的水瓢,脸上漾起一个宠爱的笑意,像是对待一个珍爱的后辈,但浅浅的酒窝让她活泼了几分,“快过来。” 夙情并没动。 两人之间互相对视的这一眼,白衣女子温柔如常,但对他而言却是转瞬之间有万年流逝。模糊的记忆打开了闸门,在长久的注视中翻涌上来将他淹没。 眼前的人和师尊全无二致。 一如前世和蔼悲悯的气质,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但是夙情却本能地讨厌她。 像是某种兽类的直觉。 白衣女子出现地也太过巧合了——在这个千年前设下封印的日子,又距北境如此之近。甚至她身上所散发的属于凰愿的气息,都远比凰愿降生之时更加强烈。 “快过来呀。”白衣女子见他不动催促道,但面上仍旧是一派娴静。 “师父……”凰愿拉了拉夙情的衣袖。 两人的对峙让人惶惶不安。 她不曾见过如此模样的夙情——师父向来是坚定而自持的,然而此刻他虽然表情淡漠,但整个人好像随时要失控一样。 “来吧,进来喝杯茶。”白衣女子转身,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去岁的明前还剩最后一些,快来。” “师父。”凰愿的心突突直跳。 白衣女子给自己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明明从未见过,却似相识千年。 “无事,我们且进去瞧瞧。”夙情安抚地拍了拍凰愿的手,指尖一划,悄无声息地在她身上种下一个护体的法术。 随即连他自己都怔愣住。 好像反应过度了。 但这个习惯仿佛在很早之前就有了,一脉承自凰愿。 从前的时候,若是有可能遇到危险,凰愿就会习惯性地先给他套个护咒,并非是示弱,只不过是太小心下的以防万一。 自己好像时常在模仿师尊的小举动。 想到这些,夙情不禁失笑,却因为顺手的习惯,内心神奇地平静下来。他抛开杂七杂八的念头,拉着凰愿走进院子。 院子里除了西府海棠,还有一丛彩蝶月季与寻常绿植。 此时正是花期最茂盛的时候,大片粉彩紫金的花朵被绿枝簇拥着,像是精心妆点似的散落着,不密不疏。然而还坠着晶莹水珠的花瓣萎靡枯槁,宛如被吸干了精气。 是个法阵的残骸。 如此费尽心机究竟是想干什么…… 夙情内心哂笑,只觉得腰间一紧。他低头见凰愿攥紧了自己的衣带子,不禁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意,显然她下意识的依赖令他十分受用。 这女子住的是单间小屋。 进门是待客的小厅,后边的寝室用绣花的屏风隔开,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楚。燃着的香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是清淡略甜的倒很是好闻。 屋子的空间不大,却布置得精细舒适,到处是生活的痕迹。 炉子上的水袅袅地烧开了,白衣女子略去繁复的洗茶烹茶过程,从炉子上拎起小铜壶,泡了一壶龙井。 这点和凰愿极其相似。 凰愿虽然非常讲究茶的品种,但在喝茶这一道上不知为何粗糙得很,向来都是水开就泡,洗都不洗。 “这女孩是谁?”白衣女子的脸上挂着淡笑,将杯子斟满递给夙情,“是徒弟吗?阿情也到了收徒弟的年纪了?过来让为师瞧瞧。” 凰愿抬头看看师父,又看了看前面的白衣女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已不似在极北那般裹得严实,披着星蓝卷草纹的镶风领锦裘,云髻峨峨衬得她明眸善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