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教学的贵公子白衣胜雪,兴致很好,苏清机便也不想辜负他难得的好兴致。 山风混着溪风吹在围场上,策起马来更是凉爽逼人,苏清机打着了几杆,倒也算觉出了些意趣,难怪一经推行,便迅速在京城风靡起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收敛心神,压低身子,全神贯注瞄准愈来愈近的小球。 江焉平生喜好不多,少时钟爱策马也不过是为掩人耳目,兼着些散出郁气,对待马球也是泛泛,谈不上喜爱。 原先冒出教苏清机打马球的念头时,其实是存了与……“他”,单独、亲密相处的心思。 来到行宫再度冒出这个念头,也是另一种……心有不轨。想借此机会与苏二小姐纵马嬉玩。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半路冒出个刺客。 江焉静静望着马上纤楚的身形,她周身认真又快意,想来定很尽兴。 眸底不由便漾起温柔,她若开心,那今日这趟围场来得也是值得。 他浅笑望着她,又想起一点,吩咐德福,“备甜口茶来。” 早在经年前教她骑马时,他便领教过她的体力,更何况这回还打马球,只怕不一会儿便要驱马过来告饶。 “还有冰……”话音陡消。 江焉瞳孔紧缩,映着刹那远处摔下马的身影。 “清机!” 苏清机额头发疼,小腿更疼,天旋地转间恍惚听见有谁唤了自己一声,她强忍疼痛坐起来,竟还有心神走神,听起来好像是江焉厉声惊唤……早知道会摔她就不打方才这一杆了嘛…… “清机,你怎么样?!” 苏清机正忍着疼,这下瞠大眸子,震惊地抬起头,他怎么眨眼就在她面前了?!方才不还在远处吗! “没、没……”她刚想说没事,可手上正试到小腿要紧处,疼得她眉头紧拧,不住嘶气。 她不知道她脸色发白,冷汗凝在鬓发流下,额头还有擦伤,血色骇人。 只知道陡然间,整个人都腾空了。 两手下意识揪紧安稳处,苏清机呆滞抬起眸,然后瞬间清醒了。 “陛陛陛下!”她话都说不好了,乱七八糟地急切劝说,“臣的伤势并不紧要,等御医带药前来即可!” “所以快将臣放下来吧!” 抱着她跑出围场的皇帝理也未理,即使急迫,也不忘上马车时护住她。 御驾从未如此疾驰,车帘飞荡,苏清机却被紧紧锢在怀里,没感觉到半点颠簸。 直到这时,她才听到江焉开口,“御医署与围场相距多少,你不知道?” 似乎极是平静,在与她讲道理。 苏清机不知为何,却不敢觑他的脸色,低低垂着眼睫,心中七上八下。 待会儿……该怎么劝说他将她放下、让她自己下马车? 若是初识那会儿,一句“名声有碍”就可以说服,可这些年,大抵不会又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皇帝是有多性情。 新岁祝贺,床边侍疾,至高权势……此时此刻的一切不妥,于他而言,恐怕都比不上快快治上她的伤。 在她不敢抬头的时候,江焉克制着,平静地低下眸。 眸光定在渗血额前,又缓缓向下,凝在她什么异样也看不出的小腿处。 能让她失态的伤……一定是痛极了。 御驾驰停于御医署前,四下顿时纷纷行礼,呼着“万岁”。 苏清机听得一清二楚,心头直发紧,再不开口就来不及了。 深吸口气,“陛下……” 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又无从反抗地被紧紧抱起来,甚至,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她抱下了御驾。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他们的陛下,抱着当朝左相,跑进了御医署?? “陛、陛下??”署内的御医抬眼撞见这一幕,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苏清机认命般紧闭着双眸,听江焉极冷静地吩咐众人都出去。 门被关上,眼皮不睁开也得睁开,疼痛都被乱糟糟的覆盖了,苏清机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丢人窘迫的神情来,也很冷静,“陛下将臣放下吧。” 江焉没放。 “你需要用到什么,与朕说,朕为你取。” 说话时,他的胸腔在发震,震得苏清机极其无力。 这仿佛是第一次,江焉真正隐隐威胁自己。 谁能想到堂堂天子对权臣不忌惮不疑心,反而将威胁用在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