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不见,在床里装琉璃镜做什么?戚凤箫不解。 待他捏起她纤巧的下颌,如那日一般,不许她闭眼,戚凤箫透过漫开水雾的眼,被镜中情景灼得面颊滚烫,才明白,那镜子是给她看的。 炭盆烧得正旺,软帐垂拢,散着暖香的衾褥上压着冰肌玉骨的膝。 宋玉光腰若宝弓,脑中浮现出她眼帘里的画面。 镜中女子蝉鬓颤颤,雪白的肤沁出靡艳绯红,尽态极妍。 汗水浸湿他遮目的绸带,虽未能亲眼瞧见,仍叫他心荡神驰。 戚凤箫从不知自己竟有如此情态,只一眼,羞耻心便哄然漫过理智。 她仓皇闭上微湿的睫羽,便听他一声闷哼,扣在她腰间掌越发收紧。 不知他哪里来的兴致,戚凤箫累得昏睡过去,夜里迷迷糊糊饿醒了一回,感受到身后灼热宽厚的怀抱,不满地呜哼一声,抵不过困倦,又睡沉。 翌日醒来,戚凤箫饿得走不动路。 纤直的腿似两根软面条,被翠浓扶着,颤巍巍走到膳桌边。 用了一碗七宝素粥,一只蟹粉包子,一碟五彩水晶饺,才稍稍缓过劲儿。 吃饱了,她狠狠瞪着唇红齿白、神采英拔的宋玉光,轻咬唇瓣,却不出声。 昨夜屋里的动静不小,翠浓记得,少夫人后来声儿都哑了。 听见传唤,她进屋替少夫人擦洗时,少夫人已然昏睡,雪肤上的痕迹宛如艳丽梅瓣,叫她不忍细瞧。 眼下情形,翠浓瞧着不对,很识眼色地拉着心不在焉的陶嬷嬷一起退下。 待屋内静下来,宋玉光手捧清茶,笑问:“盯着我做什么?莫非箫箫觉得为夫今日格外英朗?” 他嗓音清润,与昨夜沉声发狠的男人判若两人。 “谁盯着你了?”戚凤箫不承认,别开视线,语气不自在,略为僵硬道,“我不要那面琉璃镜。” 就因床里那面琉璃镜,害得她今晨梳妆都不敢往镜子里瞧。 “哪面琉璃镜?”宋玉光佯装不知,放下水杯,起身行至她身侧,长指搭在她肩头,“箫箫若不肯说,我便让人把妆台上的镜子拆了去吧。” 戚凤箫哪里听不出他是故意的?越发恼了,拧过腰,拍了一下替她捏肩的指背:“你明明知道是床里那面。” “哪有人在床里装镜子的?” 宋玉光顺势捏住她指尖,长指一勾,圈住她纤细的腕子:“你只当那是一面墙,有何不妥?” 一面墙能照人吗? 想到昨日镜中绮丽的画面,戚凤箫只觉周身似被火苗燎过,热意融融。 戚凤箫说不出口,语气硬邦邦道:“装着镜子我睡不着。” 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找的借口实在太过拙劣。 果不其然,被宋玉光抓住把柄。 她握住他手腕,俯身抵上她眉心,低笑戏谑:“谁说你睡不着?我瞧箫箫昨夜睡得最沉,喊你用膳也没应。” 戚凤箫一噎,面颊红得像是匀多了胭脂。 镜子于他而言,许是添趣的东西,他身上总有些她不能理解的怪癖,戚凤箫一时辩不过他,身子后仰,略避开他道:“不同你说了,去给母亲请安才是正经。” 被湖风吹了一阵,戚凤箫面上热意才慢慢消退。 翠浓看出她的异样,为她担心,可船尾撑船的婆子是侯府的人,她不敢说什么,只好抿唇忍住。 直到下了船,只她主仆二人往正院走去,翠浓才忍不住开口:“少夫人,你这般委屈自己,往后该怎么办呀。” 戚凤箫愣了愣,翠浓是怕她没了清白,等脱身之后,不好嫁人吗? 往后嫁不嫁人,她倒是不在意。 若没遇上过宋玉光,或许她会听余嬷嬷的话,找个出身不高、为人踏实、有把子力气的汉子嫁了。 可她已拥有过最好的,除非有个比他更好的男子出现,否则她再难动心。 没尝过滋味,她还可以随波逐流。 如今,她已无法接受,与一位她不爱的男子,做出昨夜镜中那样亲密的举动。 翠浓说她委屈,戚凤箫细想想,她心里竟未觉委屈。 现下每一日恩爱,都像是偷来的。 是不是伯府待她不好,老天都看不下去,所以把属于戚凤笙的福气,分给她几分? 步入正院前,戚凤箫已释然。 他若喜欢那琉璃镜,便留着吧。 戚凤箫久久未语,不知在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