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心口一颤,回首。 萧璟逆着光,光束描绘着他干脆利落的面部轮廓,看不清他的容颜。 唯独那双丹凤眼,沸涌着炙烈深幽的缱绻,清晰可见。 他洇着淡粉色的薄唇动了动,声音低沉地,半哑地重复道:“阿漪姐姐。” 前世沈漪有许多遗憾,譬如她未能与萧临涉退婚,连累沈侯府满门抄斩,自此余下残生,皆是活在痛苦当中。 当年听闻阿璟身死突厥,尸首被挂在城楼上曝晒。北襄国举国上下拍手称快,痛斥太子多行不义必自毙,死有余辜。 她被囚楚王府幽室,想为阿璟烧点纸钱,却为萧临涉发现。 那时的萧临涉对她心中存有愧疚,每日来到幽室,皆是小心翼翼乞求她原谅。他看到她为阿璟烧纸钱,脸色却是猝然一变。 他一脚将火盆踢翻,声音冷漠且厌恶:“沈漪,我煞费苦心向皇上求得恩典,留着你的性命,可不是让你念着旁的男人!” 这亦是她的一大憾事。 重活一世,她断然与萧临涉退婚,再为沈侯府步步营谋,增添筹谋,抗衡贺元帝。 今日乍然听到阿璟唤她“阿漪姐姐”,叫她不胜欢喜。 上天待她不薄,前世的遗憾,今生一一能弥补。 沈漪眼眶一热,眼尾微微湿润。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阿璟。” 萧璟生得高,深望着沈漪,她的肌肤冰彻滑腻,晶莹剔透的眼珠从眼尾滑落。 那一滴泪,仿佛滴落在他的心上,烫得他的胸口在颤栗着。 他指节修长的大手欲抬起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又克制着放下。 “别哭,阿漪姐姐。” “阿璟回来了。”萧璟的声音席卷着细绵入骨的重质感。 这一次,他不会再退缩,不会再眼睁睁看着阿漪姐姐远去。 阿漪姐姐。 他的阿漪姐姐。 夜一与夜二两个堂堂七尺男儿,眼圈发红。 他们亲眼目睹着殿下为沈小姐失魂落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痴颠模样,也见过殿下远远眺望沈小姐的落寞神色。 能听到殿下再喊沈小姐一声阿漪姐姐,他们心中甚为感动。 坐在马背上的沈策星目看了过去,俊脸微微动容。 待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冷着脸别开眼。 这定又是太子那小狼崽子的阴谋诡计,博取漪娘的怜惜。 城楼一隅。 崔华锦身穿着绯色曳罗靡子长裙,面容千娇百媚,身姿丰盈冶丽。 她的手轻轻将两颊浮动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明月珰,浮翠流丹。 萧临涉剑眸闪过了一丝灼热,心里依旧在怦然跳动着。 他几乎是庆幸地想道,他倾心之人还是明艳灵动,恣意张扬的锦娘。 沈漪无趣寡淡,比起锦娘,简直是云泥之别。 崔华锦看了过去,一双媚眼含水,歉声道:“楚王世子,锦娘并不知你心仪我,我从来都是把你当成知无不谈的知己。” “但锦娘有个不情之请,你切勿因我与沈小姐退婚,沈小姐那样钟情你,我恐怕她会想不开。” 她暗自嗤笑,沈漪啊沈漪,到底是个可怜人呐。 萧临涉心里一个咯噔,他一直以为他与锦娘情投意合,他们月下对饮,畅游长安城,那时他心动不已,旖旎暗流涌动,直叫他飘飘然失了理智,非锦娘不娶。 没想到竟是他自作多情了,锦娘确实未曾对他说过一句她对他有别样心思。 只是为何,他不过觉得是失落可怜,并无痛彻心扉之意。 忽而,脑海中闪过数日来缠绕着他的梦境,他手持匕首朝着他的心口狠狠一刺,鲜血喷涌而出。 他卑微苦声哀求:“漪娘,当年你为我挡刀,今日我自刺还你。” “求你原谅我,再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萧临涉眉心跳了跳,抑制住脑海中荒诞的梦。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崔华锦温柔一笑:“既然锦娘对我并无男女之情,就算倾慕于你,也不能强迫你。” “至于我与沈漪之间的婚事,我本是不喜她,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王向来属意沈漪这个儿媳妇,我迫不得已与她再续婚约。” 崔华锦听此,明艳的脸庞微僵。萧临涉与沈漪再续婚约,岂不是让沈漪称心如意了? 看不到沈漪这所谓的名门贵女,失了理智,丢了仪态,当真是可惜至极。 她低垂着眼眸,语气怅然若失:“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