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两服陆夭开的药方子,老太君只觉头疼明显见好。 舒心之余,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想着陆夭嫁进来的头一年,不顾众人非议,硬是治好了她的腹水之症,让原本已经等死的她又多了几年活头。 眼下她这及时雨一样的药方子,又将自己从彻夜不眠的头疼深渊里拉出来。 她看着房檐一滴一滴落下的雨,那点情绪慢慢在胸口缠绵起来,越滚越大,竟有些鼻酸之感。 就见帘子一闪,嬷嬷提着食篮,后面几个丫鬟鱼贯而入。 “宫里赏了菜下来。” 帝后赏菜给有头有脸的臣子家里,是常有的事,但这不年不节的,无端赏什么菜呢? 可既然来了,断没有不收的礼,老太君急忙下地,就要让人备下香案谢恩。 就见嬷嬷急忙拦住。 “送菜的小内监放下菜就走了,说是皇后娘娘今日做了些点心,特地送给老太君尝尝。” 这更是没影儿的事,老太君上年纪之后确实嗜甜,但薛府做荤素点心的厨子都有,犯不上巴巴儿特地赏糕点下来啊。 “封赏了没有?” 掌事嬷嬷点头。 “您放心,这点子眼力见儿老奴还有,赶着拿了上等封儿赏了。” 老太君内心稍安,打开那食盒,里面是上下三层,头一层是精巧的压花点心,大朵大朵的团菊,倒是讨喜。 看着跟自家做的没什么不同,而且现在也不是吃雨露团子的时节啊。 老太君愈发不得其解,不过按照规矩,得了赏赐,应该进宫谢恩的。 “娘娘特地嘱咐,不用进宫谢恩。”嬷嬷帮忙将糕点取出来,按小碟装好,准备每房都送一些去。 天气寒冷,再加上身体不适,老太君自然是不愿折腾,但娘娘可以说不去,自己却不能真的照做。 “让二丫头跑一趟吧。”她拿了个团子,果然香糯可口,入口即化,这点甜食抚平了连日来的沉闷,“让她趁着天还没黑,进宫谢个恩。” 横竖日后都是要进宫的,眼下多去几次,混个眼熟,没什么不好。 薛云茹很快得了信儿,她把那只荷包郑重其事地系在中衣的腰间,生怕掉了,又打了个死结。 穿戴好照例要去老太君屋里给她瞧瞧,今日她显然心情不错,上下打量了一下薛云茹,觉得没什么大毛病。 于是又把薛府准备的时鲜果子和应景糕饼装了两个食盒,以示礼尚往来。 “这一盒小的,是娘娘爱吃的酥酪,怕不新鲜,干脆做成了奶酥,可以留着慢慢吃。”老太君事无巨细地介绍着,“那一盒子是果馅儿蒸糕,怕她这阵子孩子顶着胃,吃不下东西,所以弄了些酸甜口儿,开开胃。” 薛云茹头一次做贼,心如擂鼓,恨不得老太君快点交代完,偏生她越说越多。 老年人畏寒,所以老太君屋子里地龙烧得极旺,呆久了本就使人如同身处蒸笼之内,再加上薛云茹心虚,没一会儿额角便有大颗汗珠滚落。 老太君见状,不由得皱眉。 “你这大汗淋漓,像什么样子。”说着唤过丫鬟,让她开小库房,取件稍微薄一些的对襟袄来,“听说皇后也畏寒,未央宫地龙烧得更足,未免等下去了露怯,你干脆换件薄点的衣裳,外面套个厚些的大氅,也就是了。” 薛云茹心里咯噔一声,随即面露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多年来身处后宅养就的敏锐直觉,让老太君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这个孙女素来乖顺,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违拗。 “怎么,换个衣服而已,你难道还不愿意?” 薛云茹急忙跪下,神情忐忑。 “孙女绝无此意……” 她自然知道祖母说一不二的性子,原本换件衣服确实无妨,可她腰间却有要带进宫的金线莲,万一不小心露出来,那真是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了。 可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长者赐不可辞,原本孙女不该推辞。”她故作为难,露出怯生生的样子,“但上次去未央宫的时候,许是穿得太简素,娘娘赏了块料子,让做件衣服,这不刚上身……” 老太君定睛细看,今日这件虽然看上去素净,但暗纹细花绝非凡品,倒是有种低调中见奢华的质感。 料想自家这个孙女也没有这样的眼光。 “那既然是皇后娘娘赏的,你就穿着吧。” 薛云茹心头猛地一松,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老太君又道。 “但你这大汗淋漓进宫,着实有失体统,干脆把中衣换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