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想起还有人在。 这小子自从被他捡回来后,便一直缩在那个角落里。除了出恭,动也不动。吃喝都要他亲自送到跟前才行。 二宝心想,自己是没签卖身契,可不想已经给人做上奴才了。 他这命啊。 真是苦。 他蹑手蹑脚靠近太微,压低了声音道:“这就是我那日同你说过的……我捡回来的怪家伙……” 太微闻言仔细打量了两眼角落里的孩子。 衣裳既脏且旧,可模样身段,却生得不像是街上长大的乞儿。 她轻笑道:“这孩子瞧着同你岁数差不多大。” 二宝样貌老成,看起来要比真实年纪大上个两三岁。这俩人既然看起来差不离,那这怪小孩恐怕就要比二宝还年长稍许。 太微定定地看着二宝。 二宝便从她的眼神里领悟出了话外音。 “不行。”二宝的声音依然很小,但口气很笃定,“他和我不一样,他照顾不了其他孩子。” 太微挑了挑眉:“怎么个不一样?” 二宝说:“你看他的衣裳。” 太微的视线越过二宝的头顶,重新落在了那孩子的衣服上。 还是脏兮兮,乱糟糟的。 并没有什么特殊。 “衣裳怎么了?” 二宝轻轻咳嗽了两声:“你走近了看看……” 太微亦学着他的模样将声音压低了问:“他不怕人?”既说他古怪,那恐怕是不喜陌生人。 二宝摇头道:“不打紧,他只是不同人说话。” 太微听他这么讲,便没了顾虑,向前两步朝角落里的孩子靠近过去。但不必近到身旁,她已经发现了二宝想要让她看见的东西。 脏兮兮袖口上绣着的那道云纹。 精致美丽,绝不是便宜货。 太微忍不住回头朝二宝望去。 这孩子——真是个人精。 她心中不免愈觉可惜,可二宝重情义不肯跟她走,她也只能放弃。正想着,太微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异样。 她蓦地转过脸,将眼睛往下看。 地上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仰起头来正在看她。 他那张脸也是脏兮兮的。 可眼睛很亮。 是一种秋水般的干净和明澈所带来的亮。 太微不觉怔住了。 她才发现,这个二宝口中奇怪的孩子,有着一双和她很相似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淡淡的琉璃黄,并不是人人脸上都可以看见的眼睛。 这样的巧合,让太微心里莫名生出了两分亲近。 她慢慢蹲下身,平视着对方的眼睛,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可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这孩子便惊弓之鸟似的瞪大眼睛往后退去。 他身后已是墙壁,退无可退之下,他站直身体将背紧紧贴到了墙上。 二宝连忙跑过来,急声道:“我说了他是个怪人吧!你还不信呢!” 太微蹲在地上没有动。 二宝凑过去问:“怎么了?” 太微努努下巴,示意他往前看。 那是一双脚。 脚上的鞋子,已经很破很脏。 可上头繁复的花色,仍从脏污中露了出来。 这样的鞋子,二宝还是第一次见。他先前光顾着看衣裳,全忘了还有鞋子这回事。 太微眯了眯眼睛。 “这大冷天的,怎么穿这种鞋?”二宝一边疑惑,一边悄悄地看了看太微脚上的鞋子。 是双皮靴。 这才像话嘛。 二宝说完,又看了看自己的鞋。 破旧是破旧了点,但并不怎么脏,而且普普通通,是暖和的。 他不解地看着太微。 太微却只是反问:“什么人,才会在冷天穿这般单薄的鞋?” 二宝愣了一愣,旋即道:“自然是不必受冻的人!”但话音才落,他便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还有穿不起暖和鞋子的人!” 他过去就穿不起,经常挨冻,如今想起仍觉脚冷。 “你说的没错。”太微站起身来,摸摸他的头道,“可哪种人,才会穿丝鞋?” 丝织的鞋子,轻软舒适。 连她都没有两双。 二宝更是从来没有穿过。 他沉默了片刻,而后用肯定地语气道:“是不缺银子的人。” 太微颔首默认,往后退开两步,朝二宝招手道:“从哪捡回来的?” 二宝跟着她往远处走,一边回头看了看还在原地没动的人:“南城一处菜园子附近。” 太微皱了下眉:“那么远。” 南城再过去,可就没什么人烟了。 二宝道:“可不是远!走到半道,他差点就要厥过去了。” 太微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小子洗一洗,保管是细皮嫩肉的,实在不像是没人照管的。别是哪家走丢的公子。” 二宝撇了撇嘴:“是哪家的公子我不知道,可走丢嘛……他有手有脚又不是哑巴,为何不自己回家去?何况那日也不是我绑了他来的,是他自己老老实实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