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娘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她到底管了多年的家,大大小小的幺蛾子见过不少,听到这里哪里还能琢磨不过来。 集香苑里,从丁妈妈到底下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全是她的人。 从太微的乳母刘妈妈被赶出了集香苑后,这院子里就再没有夫人姜氏留下的人手。五姑娘祁太微的身边,多年来并没有一个得用的心腹。 碧珠虽则一早就跟着她,但碧珠心里是向着崔姨娘的。 也正是因此,崔姨娘才会留着碧珠在集香苑。 可这一刻,太微说出了这句到底是谁……事情就失控了…… 崔姨娘暗暗吸气,按捺着同太微道:“五姑娘莫要担心,既然查了,就一定能够查清楚的。” 身在沈嬷嬷的眼皮子底下,纵然崔姨娘知道祁老夫人不大疼爱太微,但也不敢真的就全然不顾面上姿态。 归根究底,太微还是府里的主子。 祁老夫人能够像对待下人似地对待孙女,她可不行。 她们暗地里可以尽兴刻薄收拾祁太微,但到了明面上,还是得顾忌些。 崔姨娘露出个和善温婉的笑容,边靠近太微,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似宽慰,似安抚,浅浅笑着道:“您别心急,这事儿呀,一定会有个交代的。” 如此亲密的举动,搁在二姑娘祁樱身上,便算僭越了。 但搁在太微身上,崔姨娘还是觉得自己做的已相当得体合理。 见太微只颔首不语,崔姨娘又望向了沈嬷嬷,试探着问了句:“依嬷嬷看,该如何处理?是否需要知会老夫人?” 沈嬷嬷将视线从脸色煞白的丁妈妈身上收了回来:“姨娘是拿不了主意?”她听着外头噼里啪啦作响的雨声,蓦地一皱眉头,“您若是拿不了,那老奴这便去亲自回禀老夫人,您看如何?” 崔姨娘听她的话,只觉阴阳怪气得很,登时不敢再提。 她明明管着内宅,却连这么点小事也处置不了,还有什么用处。 可她心底里,又是实在的舍不得大动。 崔姨娘不禁有些踟蹰起来。 这时候,就坐在她边上的太微蓦地大哭了起来。 像是伤心欲绝,哭得肝肠寸断。 在场几人皆愣住了。 还是沈嬷嬷反应快,当即掏出块帕子走上前去替她拭泪,口中道:“五姑娘好好的哭什么,这是了不得的大事么?您没听崔姨娘说,这事儿啊一定会有个交代的。” 崔姨娘也赶忙附和道:“是是是,沈嬷嬷说的是呀!您莫哭,婢妾马上便将丁妈妈打发出去!” 到了这时,丁妈妈就是留着也没用了。 崔姨娘内心沉沉地看向了碧珠。 看来碧珠没有撒谎。 五姑娘的确有古怪。 可沈嬷嬷显然很吃这一套,见太微哭得伤心,竟亲自为太微擦起了眼泪。往前五姑娘硬脾气,就是真伤心了也憋着不哭,谁也没想到,她哭起来竟是这样的令人动容。 崔姨娘听着她的啜泣声,心里都忍不住有些泛酸。 想了想,崔姨娘便要叫人进来拖了丁妈妈出去。 可谁知,太微泪眼朦胧地抬起脸来,竟哭着道:“倘若银子真不是丁妈妈拿走的,那这院子里的人,我还能相信谁?”她忽然环住了沈嬷嬷的腰,“嬷嬷,我以后可如何是好?” 她两眼盈盈,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和无邪。 沈嬷嬷从未同她这样亲近过,不觉有些不自在。 太微轻声道:“嬷嬷,我如今已不是小孩了,就算身边无人伺候,我也能够照料自己……集香苑里,能不能……不留人?” 沈嬷嬷未说话,崔姨娘已急急道:“姑娘说笑呢,您身边怎能无人服侍,您是伯府的千金,哪有自己照料自己的道理。” 沈嬷嬷点头道:“崔姨娘说的没错,您身边不能不留人。” 太微便抽抽噎噎地仰着脸道:“那能不能,换一换?” 崔姨娘心里一咯噔,果然是这样!果然是想要将人全部换掉! 但到了眼下这样的局面,崔姨娘已无法说出“不行”二字。太微已明确表示,宁愿身边无人伺候也不想留着这批人,崔姨娘只好道:“您身边的人,自然是您想换便换。” 太微小声询问:“那新来的,能否让我自己挑选?” 崔姨娘简直就要笑不出来:“当然了!” 这瞬间,崔姨娘后悔万分。 如果祁茉没有设计污蔑太微,太微便不会挨那顿打,那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看似比先前软弱无能,但实则一举一动皆有名堂? 崔姨娘终于还是喊人进来带走了丁妈妈。 剩下的人,再查,再处置。 太微抹去了眼泪,带着浓浓鼻音道:“旁人不提,碧珠却是个好的,我自小便同她长在一处,不若,只将碧珠留下吧?” 碧珠还跪在地上,陡然一听这话,只觉头皮一炸,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如溺水之人,求救般望向了崔姨娘。 崔姨娘却在想,太微竟然这样舍不得碧珠—— 那她就更要将碧珠收为己用了! 她故意瞪了碧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