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府。 已是深夜子时,宵禁状态下的街道一片冷清,唯有城中的巡抚衙门内依旧灯火通明,更有不少身披甲胄的兵卒来回巡视着,神情严峻冷肃。 此时府衙深处的书房中,湖广巡抚孙鼎相正一脸严肃的盯着面前的南京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以及南京守备太监魏忠贤。 若是寻常时候,代天巡狩的孙鼎相打心眼里不愿意与面前的天子鹰犬打交道,无论是锦衣卫亦或者东厂都是他们文官避之不及的存在。 但今夜,却是有不得不接见的理由。 "骆指挥,魏公公,楚王乃是宗室重藩,没有天子的命令,谁敢擅动。" 沉默了良久,湖广巡抚的声音悠悠的在书房中响起,脸上的神情复杂而又凝重,更是兼有一丝疲惫。 现在这时节,即便是城中最平常不过的百姓也是嗅到了一丝不同的意味,知晓城中的楚王正在和朝廷打擂台,气氛很是紧张。 如若只是楚王一家也就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现如今的宗室藩王早已无法与国朝初年那段时日相比,手中没有半点兵权可言。 但是这诡谲的气氛背后,却是隐藏着诸多杀机,淮安府的漕军有所异动;扬州府的盐商们不甘寂寞;甚至就连销声匿迹许久的白莲教也是浮现出了水面。 一时间,整个南方都是为之有些剑拔弩张。 "孙大人,您应该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现如今南直隶已是乱做一团,这一切都是城中楚王和那些东林党人的手笔。" "若是等到天子的圣谕至,未免有些太迟了。" 听到孙鼎相的话语后,骆思恭不由得和身旁的魏忠贤对视了一眼,而后由前者主动出声相劝。 前些天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便是已与楚王朱华奎撕破了脸皮,双方都知道彼此的用意所在。 原本想着提早到武昌府等候,只要天子圣谕一至,便可将楚王先行拿下,至于那些东林党人不过是无根的浮萍,轻而易举便可除掉。 但是骆思恭和魏忠贤却是没有料到,这楚王竟然如此丧心病狂亦或者没有料到东林党人闹出的动静竟然如此之大。 漕军,盐商,白莲教,那些终日里自诩为国家栋梁的读书人竟然有这般本事,同时将这么多方势力串联在一起。 一念至此,骆养性和魏忠贤便是有些庆幸,还好天子已然以雷霆之力铲除了世镇南京的魏国公府和灵璧侯府,并且收缴了南直隶的兵权,转而由定国公世子徐允祯担任南京守备,统率南京大营。 若是连南京大营都是有些不稳,那万事皆休。 "骆指挥,截止到目前为止,我等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楚王在捣鬼,尽管你我心知肚明。" "本官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便是调集军队,将武昌城戒严,等候天子圣谕,其他的本官一概不管。" 没有理会对面脸色有些难看的二人,湖广巡抚孙鼎相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做出的最大让步告知给了面前的两位天子鹰犬。 截止到目前,他没有收到来自天子的任何旨意,甚至就连面前的锦衣卫和南京守备太监所能够拿出的"中旨"也不过是让他们伺机而动,不必拘泥于涉事之人的身份罢了。 这封没有经过内阁批复的中旨,可没有言说令面前二人拘押楚王,孙鼎相自是不肯轻易下场。 听得此话,南京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嘴,不过他也知晓他们的要求对于面前的这位文官来说有多过分。 在没有证据以及天子命令的情况下,强行出兵拘捕一位宗室亲王,此举几乎等同于拥兵造反。 "那便依孙大人所说,还望孙大人戒严武昌府,相信皇爷的诏令不日便至。" 沉默了少许,骆养性缓缓起身,冲着案牍之后的湖广巡抚躬身行礼,言外之意无疑是接受了孙鼎相的条件。 听得此话,湖广巡抚孙鼎相也是默默颔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若是这锦衣卫和守备太监强行要求他出兵,他还真有些左右为难。 "魏公公,那此处便劳烦你坐镇,本官即刻赶回南直隶,肃清毒瘤。" 见得双方已然达成一致,身穿斗牛服的骆养性便是冷声朝着身旁的老太监说道,作势便要离开此地。M.. 见状,一直沉默不语的魏忠贤倒是露出了一抹狐疑,这湖广巡抚已然让步,他们只需在此地等候天子圣谕,而后拘捕楚王,便是大功一件。 这骆养性放着到手的功劳不要,怎么又要回转南直隶? "骆指挥不在此地坐镇?" 案牍之后的湖广巡抚脸上也是涌现了诸多不解,有些诧异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