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扬州府。 与三百里外的淮安府不同,扬州府艳阳高照,倒是与所谓的"梅雨绵延"有些格格不入,日头毒辣的厉害。 府城中的盐道衙门中,代天巡守的淮扬巡按袁世振有些烦躁的翻阅着手中的账本,从上个月开始,这淮扬两地盐场的数目便是出现了些许问题。 天启二年,天子驾临南直隶,下令由漕运总督李养正改革漕运的同时,也让自己接任两淮盐法道按察使,在淮南、扬州一带推行纲法,收缴私人盐场。 在南京十万京营将士的震慑下,淮扬两地的大盐商们纵然心中不甘,但也只得乖乖的交出了手中的盐场,上缴了朝廷。 看在这些盐商们如此"知趣"的份上,天子并未对他们赶尽杀绝,甚至连他们凭借盐场所积累所的的财富都不曾染指。 虽然盐场的归属权发生了变化,但盐场中辛苦劳作的灶户还是从前的那些老人,只不过在朱由校的授意之下,待遇大为改观,令得淮扬两地的灶户们皆是高呼皇恩浩荡。 见到朝廷轻而易举的便是接收了自己的"毕生心血",扬州城中的不少盐商们都是选择带着巨额财富移居南京城,亦或者做起了其他生意,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 唯有少数盐商,依旧"重操旧业",只不过全是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而来,三年多的时间下来,倒也是相安无事,一直到上月。 "来人,给本官传胡万安。" 背负着双手,于书房中踱步了片刻,两淮盐道按察使袁世振突然抬起头,冲着门外吩咐了一句。 这胡万安乃是扬州城中首屈一指的大盐商,昔日朝廷诏令刚刚下达的时候,这胡万安便是主动上门,找到了扬州知府刘铎,主动上缴手中的盐场。 正是因为有了胡万安带头,方才令得朝廷收缴两淮盐场的进展顺利了不少,事后为了表彰胡万安的功绩,袁世振在上奏朝廷,征得天子同意以后,特意给予了胡家一些特殊的待遇。 刚刚袁世振已是通过上月的账本发现,除了曾经隶属于胡家的盐场数目还算大差不差之外,其余盐场的数目皆是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变化。 这种变化,显然不是正常的。 ... ... "草民胡万安,见过袁大人。"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身华服的胡万安在两名随从的带领下,有些拘谨的迈进了盐道衙门,见到了巡按两淮主管盐政的袁世振。.. 虽然已向朝廷"投诚",但是胡万安却是打心眼里不愿与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的老臣打交道,着实有些心理阴影。 而袁世振也知道自己不被扬州城的盐商所喜,平日里若无重要事务也避免与这些盐商见面,因而这几年的时间里,双方打过的交道屈指可数。 "胡东家来了,起来吧。" 听到面前传来的声音,盐道按察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有些疲惫的将手中的账本搁置,示意房中的随从上茶。 见状,胡万安面色不改,心头却是泛起一阵滔天骇浪,这是怎么了? 以前的时候,袁世振可不会这般"和蔼"。 "胡东家,今日召你前来,实在是有一事不解,还望胡东家能为本官解惑。" 果不其然,还未等到胡万安接过房中随从递过来的热茶,盐道按察使便已然从案牍之后起身,并将一本账本递到了这位大盐商的面前。 "大人言重了,小人定当尽力。" 强行咽下一口唾沫,胡万安一边小心翼翼的接过袁世振递过来的账本,一边说道。 但是当胡万安见到手中的账本之后,眼神却是为之一滞,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大人,这?" 胡万安身为淮扬两地的最大盐商,自是一眼便瞧出了手中账本的问题所在,这数目怎会如此夸张? 许是为了印证心中猜想,胡万安又是连忙多翻了几页,发现均是如此,这六月上缴的盐引较之前两年发生了明显的出入,而且全部集中在六月最后的那几天。 "胡东家也看出来了?" 见到胡万安如此轻易的便瞧出端倪所在,袁世振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面前这人好歹也是淮扬两地最大的盐商之一,若是连这等本事都没有,那反而倒是一个笑话。 "大人,此事绝对有蹊跷,这定然是有人从中作祟。" 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账本重新放在袁世振面前的桌案之上,胡万安方才微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说道。 闻听此话,袁世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又何尝不知道其中定有蹊跷,但问题是从账本上看,每一个环节都没有问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