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女子的动作十分娴熟,郑海珠缩身趴在马脖子上,也能察觉到她在掣动和拉拽缰绳的不同瞬间,手势复杂而不失灵活。 终于,赤如意被引导着跑上一片冬闲的田地。 火铳又响了几声,但远远传来,已威力大减。 赤如意的耳朵飞快地转动,仿佛人在惊魂甫定后,会不停地眨眼睛。 但它已明显放缓了步子,并且开始打响鼻。 身后的女子,一点点牵拉着缰绳,最后“吁、吁”几声,令赤如意停在田埂前。 马刚站稳,女子就跳下来,走到马头前,向着郑海珠句偻起身体,面朝泥地。 郑海珠居高临下,只看到一颗发髻枯黄凌乱的脑袋,一身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肮脏粗麻袄裤。 她赶紧也翻身下马。 “多谢老乡救命之恩,老乡是这金刀屯的吧?” 女子绞着皴裂的双手,仍是看着地面,低低地“嗯”了一声。 眼前这蜷缩之态的卑怯者,与片刻前驾驭惊马时勇敢潇洒的女骑士,判若两人。 郑海珠有些纳闷。 瞧这女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也和自己一样梳了出嫁妇人的发髻,只是衣衫褴褛,应是屯里穷苦军户的媳妇。 哪怕登州城里小康人家的妇人,平日里也不可能接触到富豪缙绅才养得起的马匹,这女子,怎会骑术如此高明? 郑海珠看她衣裤单薄,想她方才驭马时出汗,现下西北风一吹,定要雪上加霜,遂脱下鲁王府赏的貂裘,上前要给她披上。 女子吓得连连摆手,这才抬起头来,开口道:“皮货,老贵,莫穿,莫穿。” 不是登州话,确切地说,那生硬的语法和古怪的腔调,不像汉人。 郑海珠越发惊讶,又看清她的面相,宽脸、细长眼,心道,登州离朝鲜很近,莫不是朝鲜来的移民? 女子死活不肯穿貂裘,郑海珠只得又脱下自己的松江布棉袄,穿回貂裘后,才把棉袄给女子裹上,正色道:“近冬着凉,染了伤寒,要没命的。” 女子这回没有挣扎,任郑海珠帮她系上腰带后,抬眼望着郑海珠,须臾又转身抚摸着赤如意的脖子。 “好马,好马。” 她的双眸,仿佛一下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