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本就地位特殊,如今又是仲春时节,正是一年中正经忙碌的时候,货物挤压个三五天都会造成不小损失,就更不必说半个月没能卸货了。 主管码头装卸货物与转运的赵氏族人,心急一些也是理所应当,但闹出了人命来,还不止一条,更有修行者参与其中,在哪里都是大事。 刘氏覆灭的前车之鉴,可是就在眼前。 赵宁的话刚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一个揶揄的声音,“不亏是将门虎子,赵总旗这番话说得真是威风啊! “若是每个赵氏族人都像赵总旗这样跋扈,那么打死打伤好些个平民,也就顺理成章,且在你们看来也不算事吧?” 这声音阴阳怪气,明显不怀好意,众人循声去看,就叫一名穿着京兆府六品官袍的青年,打马行了过来,身后同样跟着二十几个京兆府衙役。 看他们的样子,很显然是来者不善。 赵宁嗤笑道:“赵氏如何行事且先不说,京兆府的人都是饭桶,在燕平城可是人尽皆知。如若不然,也不会坐视刘氏草菅人命。” 他认得眼前这个靠近过来的青年官员,庞凖,出自门第庞氏,前不久顶了刘志武留下的缺。 他自打上任以来,就没少带着京兆府衙役上街游荡,跟都尉府的人针锋相对,也不是一两天了。 去年年尾之时,京兆府已经被都尉府压得抬不起头。不甘心在燕平城就此失去话语权的京兆府,为了扭转颓势,在门第的支持下,很是吸纳了一些年青俊彦,这庞凖便是其中得佼佼者。 “赵总旗还真是狗嘴里不吐象牙啊!我今天倒要看看,当众杀人被数百人亲眼目睹的赵氏族人,你要如何为他们开脱!”庞凖冷笑不迭。 他颇有些得意,忍不住要快些看一场好戏,所以没有要跟赵宁在言辞上分胜负的打算。 今日码头这局,自然是出自门第之手,暗中行动的黑手是郑氏,明面上带人来呼应的就是庞氏。 这件事谋划布置已久,从开始到现在,都进行得很顺利,庞凖自信一切尽在掌握,只等着赵宁下不来台。 他要在避免赵宁仗势欺人、消解事态的同时,也要将动静闹大,让赵宁无法收拾,最终激起百姓对赵氏的怨愤。 就像去年赵氏对待刘氏那样。 而随着今日这场好戏开始,门第合力进攻赵氏的战争,也已全面发动。 让都尉府府兵下马分开人群,赵宁走到人潮中央。 这里有几个先来的府兵在勉力维持秩序,他们是巡查码头的人手。在他们面前,有好些浑身是血的人或坐或站。 另有一帮身强体壮的脚夫,跟几名赵氏的人在拉扯,看样子是在防备对方离开,也有人在喊着要一起去官府。 这里只有受伤的人,赵宁没看见族内管理码头货物装卸的管事,抬头往前望了望,一艘巨大货船上人影幢幢,隐约还有依稀的战斗声传来。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赵宁不用多看,也知道了相应情况。 “所有相关人等,悉数带回都尉府。”他挥了挥手。 都尉府的修行者一拥而出,将赵氏族人与脚夫装扮的人分开。魏无羡则直接带人上了货船,那里才是战斗最初爆发的地方。 很快,魏无羡就押着一批人下了船,中间还有受伤不轻的赵氏码头主事,他来到赵宁身前低声道:“公子……船上死了七个人,都是船行的人,赵氏族人只有受伤的。” 赵宁微微颔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被两名都尉府修行者押着的船主,在靠近以后忽然挣扎着,朝围观人群悲愤而大声的吼道: “赵氏的人横行霸道,我们不过是卸货慢了几日,竟然就被他们打死了七个伙计,天理何在啊!都尉府不向赵氏问罪,为什么要抓我?!天理不公!” 他这话本来没什么震撼人心的力量,蛊惑性也乏善可陈,可它就像是一根火折子,点燃了鞭炮? 围观的人群里面,顿时有一些汉子好像是妻子在外面偷了人,悲愤的大喊起来。 “赵氏仗着自己是世家,就可以这样欺压良善吗?这跟刘氏有什么区别!我看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我看到赵氏的人上了船,不管船主怎么赔礼道歉,解释事情原因,他们根本都不听,见人就打!” “现在他们打死了这么多人,这世上又多了一些孤儿寡母,也不知没了成年男人,这些人要怎么活下去!” “都尉府是什么衙门,不给穷苦人家主持公道,反而不分黑白,见人就抓,这是要干什么!” “我看他们是要把人抓紧去,屈打成招,颠倒黑白!赵氏的人杀人犯法,我们可都亲眼看见了,可不能让他们这么胡作非为!” “对!不给我们主持公道,就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 嚷嚷声越来越大。 起初很多围观者,还面带狐疑之色,毕竟赵氏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但这些说话的人,言辞凿凿说亲眼看到了事情发生,后面还加上了一些船主卑躬屈膝,赵氏族人穷凶极恶的绘声绘色的描述,很多人就不那么确定了。 再加上他们中间也有人看到了赵氏族人和船行的人动手,在那些大声咋呼的人,开始站在穷苦人的立场上,指责赵氏为富不仁后,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亦或是本就生活不顺心怀怨气的人,开始跟着一起嚷嚷 他们一边让官府必须为民做主,一方面又咒骂官府的人喝民血。 随着吵吵的人越来越多,场中沸反盈天,都尉府这二三十个府兵,都有被冲撞的架势。 赵宁面容平淡,喜怒不形于色,朝看过来的魏无羡点了点头,后者便迈步而出,先是一声大喝,压住乱糟糟的声音,镇住场面,而后道: “诸位放心便是,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