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两根短棍似的小短腿
“啊”
沉沉吓得叫出声来。
在小溪中埋头捞鱼的王家虎头闻声,冲她翻了个大白眼。
旁边靠着树看书的小书生陈缙,倒是只不紧不慢地翻开另一页,又淡淡提醒她道“你俩打赌,捞鱼输了的人,要在对方家门口大喊三声我是懒鬼赖皮鬼胆小鬼。”
这这还得了
沉沉立刻一股脑站起身来,扎起裙角,闷头冲进小溪里去。
一条、两条她眼睛尖,动作快,小胖手一摸一个准。
直摸得虎头恼怒不已,自知比不过她,便朝她泼水、又怪声怪叫惊开她身旁的鱼。
沉沉气得打他,他也不躲,一脸得意地冲她扮起鬼脸。
回头叫我阿兄揍你
嘁上次他揍完我,还叫你爹吊在树上打了一顿呢我看他比我还惨
你、你这话你有本事当着我阿兄的面说
就不就不
眼见得两个小伙伴在溪中打作一团,陈缙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以免手中书册被他两人掀起的水花殃及。
闹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沉沉仗着自己那小山似的敦实身躯得胜,一把将虎头推倒在溪水中。
虎头不服气,在水里掰她的腿。她反应不及,很快也一屁股坐到了水里。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看了好半会儿。
“它”
末了,沉沉却忽脸一红,从屁股底下摸出一只鱼来。
小姑娘结结巴巴,说得颇没底气“它、它方才钻我裙子底下了”
才不是被她一屁股坐晕的呢
虎头闻声一愣。
看一眼她手里的鱼,又看一眼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脸,憋了半天,却再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沉沉起初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看他实在笑得开怀,连溪边的小书生也忍俊不禁,拿书遮着脸、吃吃的笑出声来。想了想,自己便也跟着笑了。
几人的笑声并在一处,传得很远、很远。
今天我们烤鱼吃吧
好那我要多吃一条可是,我不会烤呀,虎头,你会吗
哼哼,当然会了。喂,那边那个书呆子,你吃不吃
吃。
你又没捞鱼你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不许凶他,我把我的鱼分一条给小书生吃
这无忧无虑的孩提岁月,仿佛穿过漫长无端的时光,直至如今,回首望去,仍恍如昨日。
于是啊。
涉水而来、十七岁的谢沉沉,便这样静静看着那溪水旁托着下巴烘干衣裳的小姑娘,看着看着,忽的红了眼眶。
“沉沉”
有人隔着溪水,呼喊她的名字。
她扭过头,循声望去,隔着白雾依稀,看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影子她本以为,那影子早就在记忆中模糊,可直到她亲眼见到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
“阿爹。”她痴痴地低喃。
阿爹
反应过来那是谁,她忽然一抹眼睛,不管不顾地逆着溪流而上,撕心裂肺地喊“阿爹,阿爹”
阿爹,沉沉在这里。
阿爹,你带沉沉走吧
阿兄还活着,阿娘有了阿殷和婉娘,有了她的家人,可是沉沉
沉沉,曾经有过,如今,又什么都没有了呀。
她嚎啕大哭,顾不得那“溪水”蚀骨般的疼痛,直将她双腿融下一层皮来,她却仍咬紧牙关,拼命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冲那道模糊的影子伸出手。
“阿爹”
沉沉不想长大,再也不想长大了,阿爹,你带我走吧。
“好累,好痛好痛,每天都好痛,”她说,“阿爹,你带我走吧。”
男人立于对岸,仍是她记忆中笑眼慈祥的模样,蓦地,却有两行热泪自他眼角滚落。
他于泪眼中,向她不住地摆手。
就像少时,每回商队出发前,她总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前冲他挥手那样。
回去吧。
他说回去吧,芳娘,还有人在等你。
沉沉不肯听,咬紧牙关,依旧执意地向对岸走去。
忽然,却有一人自身旁握紧了她的手。
那是个面容模糊不清的女人,披散着一头墨色般如瀑黑发。
溪水清澈,倒映出她褴褛的衣裳和浑身可怖的伤痕,可她似乎浑然不觉,只用力拽紧了沉沉的手竟就这般硬生生地,将她从溪水中拖了出来,“扔”回了来时的地方。
沉沉挣不开这可怕的力气,狼狈地跌坐岸边。
女人却连半分目光也不曾“施舍”予她,只站在原地,低头静默良久。
在她缓过劲来之前,便头也不回地涉水离开,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