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有过的遥远。
他留不住她了。
这一刻,不知为何,双膝忽的一软。
他竟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
可饶是如此,他仍然紧紧地、紧紧抱住怀中渐褪去暖意的身体。
“去叫太医。”
嘶哑的声音,犹如从心脏深处、焚尽后挤出的余烬。
他知道,自己输了。
机关算尽,满盘荒唐,终于还是,在她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这一生啊少时求死,后来求生。
而人之欲念,在出现“奢望”那一刻开始,便不断地膨胀。起初,不过是想要活着,后来,便想要自由。想要天高海阔,想要无尽久长的岁月,不离不弃,死生相随。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还活着是她还愿意,陪伴在他的身侧。
终是林花谢春红,朝来寒雨晚来风。
犹如不堪重负般,他的背脊彻底弯折下去。
身后静了一瞬。
陆德生仍旧咳血不止,而梨云惊惶的脚步声从他身旁、逃命般飞奔而过。
他没有抬头,没有阻拦。
只紧紧抱着怀中人,看着她血色尽失的脸庞,被污血染红的裙裾。
一滴泪,忽自他眼眶坠下,落在她的腮边。
“谢沉沉。”
他轻声说“若你死了,我与你同去。可你若是为这个孩子死了若你心甘情愿,舍自己于不顾,只为保下他”
“我定会将他扼死在襁褓中。”
他的双臂微微颤抖,低头,埋首于她颈侧。
“你要团圆,要一家和乐安康我们,便在黄泉见。”
这一夜,宫中彻夜灯火长明。
朝华宫被视为“冷宫”,已多年不曾这般热闹过,夜中,却犹如一场乱仗过境,兵荒马乱。
一盆接一盆的热水端进殿,又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端出。
“姑娘,用些力气呀”
“姑娘咬住这布巾,万不能咬破舌头了,姑娘、姑娘”
里间传来压抑而痛极的哀呼声。
偏殿,陶朔为陆德生包扎好伤口,正听得那声音凄切,刺耳难闻。
听了半会儿,把玩着手中玉笛,他忽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床榻之上面色青白的“好友”“那位殿下人呢”
“既不远千里赶回,敢担得起这贻误军机的罪名,”他说,“总不至于,心上人这九死一生的时候,却缺席不在罢人藏哪了”
“”
陆德生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伤口,许久,方才淡淡道“他没有藏。”
“没有藏”陶朔挑眉,“什么意思我可带人翻遍了这朝华宫上下,没见着他半点影子。”
“”
“秘密还是,他又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惊世之举啊”他话音带笑。
“”
“好罢,实在不想说就算了。”
见“好友”面色惨淡,满脸写着不愿多说。末了,却还是满脸无谓地摆了摆手,收了追根究底的心思毕竟,为难病人,向来也不是他的作风。
更何况,只要谢沉沉在这朝华宫中,另一个人,便左右是逃不走的。
何必急在一时
“这孩子若生下来。”
他靠在窗边,嗅着空气中那掩不去的腥涩之意,忽的幽幽道“谢姑娘,可谓劳苦功高。说来陆兄,你功劳亦不小,可想好向陛下讨个什么赏了”
“”
陆德生低咳两声,望向窗外一轮悬月,眸光沉凝,“你若有空在这同我耍嘴皮子,不如想想法子,如何助她顺利产子,也好讨你的那份功。”
“我可不敢居功。”
陶朔笑了“如今一切,皆因姑娘难舍爱子,不惜拿命来赌、换那腹中子一线转圜之机。与我有什么关系”
只是,说归说。
他的目光却仍是定定望向那进出不停、人来人往的主殿方向。
这个孩子
比魏弃更听话,亦更好操控的孩子。
若能生到世上,长大成人,来日,又将怎样搅乱这早已暗潮涌动的天下风云
太极殿中的那位,想来,也在期待着今夜、一声冲破天际的啼哭罢。
谢沉沉,你做什么呢,怎么还不下来
胆小鬼,说好了比谁捞的鱼多,这会儿你就开始赖皮了
沉沉睁开眼睛。
被那近在耳边吵吵嚷嚷的声音闹得头疼,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回嘴我哪里赖皮这不就来了么
然而,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对这细细尖尖、银铃似的清脆声音,哪里是如今的她发得出来的
果不其然,她低头一看,竟看见一双藕节似的肥肥胖胖的手。
粗短的手指,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