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沙子裹挟的声音,已经停了数日,人声渐渐的出现了。
看样子,不仰城是安全了。之前狂风乱杀的时候,袁召召一心求生,他将自己封在房中,尝试了一把绝境求生。因为不能出去买补给,每天日用的饮食,都是严格控制的。
如今灾祸停止,让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主要矛盾解决了,次要矛盾就浮现在脑海,搅扰人的心神。袁召召想着总是在不仰城里头混日子,也不是办法。自己要尽量静下心来,归置归置以后的计划。毕竟,现实就是现实,自己的家是靠不住的,什么背景也没有,还是要靠自己。
一想到家,就有些想娘了听人说,凤华城的冰雹子闹得很凶,也不知道,娘亲樊丽广过的怎么样家里头,是什么景况是不是又和袁开笑吵架了一想到袁开笑那个老头子,袁召召就有一种“后院失火”的感觉,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再说,凤华城那边,肯定也有关于不仰城的传闻。樊丽广的耳朵里,要是听到这里闹风沙,一定会很担心自己吧
袁召召什么都不怕,吃苦对于他,什么都算不上。他唯一怕的,就是樊丽广的脸上,又多几条皱纹又或是,樊丽广的眼睛,又模糊不清了
至于袁开笑他还在做那些害人的勾当吗能不能消停点整那些金刀给谁花反正他娘两个是用不上也不敢用他还不如踏踏实实的找份正经事总想着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的,好像这辈子,全家就指望着他似的,非要赚那些人命钱。
说句不孝的话赚了那么多,他有命花吗
袁召召实打实的,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笔帐读书考试支出和收入怎么算怎么不平衡
如今这世道,科考这条路,很难让自己改了这土匪命吧倒不如找一份务实的行当,做上个几年,不必这劳什子的科考踏实
他看过了,尚西塾的那些穷教书先生,连自己都没教明白,怎么能教自己活明白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好吗弟子不能高于师傅。师傅有多少造诣,弟子就有八九分。
宁学高手一二,不学低手七八。
袁召召心里清楚得很尚西塾的那些人,就是混口饭吃的人,自己的道理,根本就没整明白,还好意思说他们是教书先生都是玷辱了这名声。他心疼娘一针一线换来的资费,又不敢和娘说这个残忍的真相。
说实话,不仰城那些有本事的人,要么是有家底子的,要么是天资聪颖过人的哪个也不是教出来的。
袁召召最埋怨的,不是娘和爹,而是自己。他不嫌家贫,而是嫌自己并非天选之人,只是个忝列门墙的竖子。
想清楚了这一点,他又开始寻思制度。不仰城的科考,三年一回,今年算是取消了,取消就是取消,想都别想找个地儿说理。花钱来城里学的,只能自认倒霉。再等三年吧
扪心自问,想自己这样,平常人家的子孙,根本考不起。
袁召召计算在不仰城三年的资费,大约是樊丽广绣上十几匹极为精致的绣活的收入若是再考三年,就等于让娘不眠不休的再绣个三年。她的年纪已经上来了,眼睛再绣两年,就算是废了。
他的开销越来越大,娘却越来越老在不仰城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的良心都是煎熬。
爹爹袁开笑那边儿,害人性命赚的钱,娘是绝对不会让他用一分一毫的,这等于是,将袁召召科考的担子,放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而且,就算是三年后,自己考上了,娘也老了,那时候自己是个刚入仕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若不打点个年,根本站不住脚,更别说赚点家用。
里外里,往里投入的时间、金钱哪一样,都是袁家耗不起的
袁召召在这间民房里,如坐针毡。
这一条路,他觉得走不通
真不是他懦弱,也不是他想逃避
正是因为,他理智的看待自己、看待这场三年又三年的科考才觉得没有希望他无法安心的享用,娘亲樊丽广一针一线挣来的血汗钱。这样充满愧疚感的自己,怎么能专心备考呢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压在袁召召的心上。
这里的花销太高,他也没办法一心二用。若是出门赚点家用,他就没办法安心备考,若是考不上,他就辜负了娘的期待
那些、戏曲里唱的英雄天才,怕都是假的他的生活,就是这么干瘪无趣没有任何轻松的色彩。
袁召召好像陷入到了一个怪圈里面。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可以将他从这个怪圈里面拽出来。他还能怎么节省吗所有的东西,都捡着最便宜的去买,依然捉襟见肘。手里的金刀,剩的也不多了。
他希望科考晚一些,因为他想准备充分
他又希望科考早一些,因为娘可以做针线的时间不多了,他不想让樊丽广的希望落空。
今年的风沙,太赶巧了,就像是一场惩罚。
袁召召不能不这样想难道是因为爹爹袁开笑害死了那么多人的原因吗他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