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变了。
房檐上的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石板上,那些挂着的冰锥子,都不见了。积攒那么久的冰,终究是化了。闵氏的院子,湿漉漉的,就像被水洗了一样。太阳一出,地上的水汽,才有一些要消失的样子。
白发苍苍的闵老太,也就是董玫瑰,自从有了身孕,人就变得缓和了很多。她的心情变好了,又赶上了凤华城的天气也转晴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院子的女主人,像是变了一个人,这院子的里里外外,也连带着一改以往的破败枯槁,变得温香雅致。
纸包不住火。
闵老头前些日子,给四邻送了好些红鸡蛋,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前因后果。周围的邻居,大致猜到了,是闵家这个凶悍老妇有了身孕。可传来传去、添油加醋的,将这个故事的原原本本,给改的七七八八。
祝福的,没有诽谤的多。
不论是先前关系如何的邻人,都只是传舌笑话,这让闵老头心寒。虽说不是亲戚,可是,都当了大半辈子的邻居了,怎么就这么落尽下石见不得人好么
吐沫星子都快将这院门给淹了闵老头心里,只是心疼那些红鸡蛋,真是白给了那些白眼狼每天回家门的路上,闵老头都是低着头的,生怕迎面见到什么熟人。哎,流言真的比大石还重,压的闵老头喘不过气来。
他一辈子,都被这“不能生”的诅咒给害了,心气儿一直不顺。闵老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落得这个下场已经是将将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好念想的对付着,将残生给糊弄过去,也就完了。
甚至,前一阵儿,闵老头还动过“自我了断”的念头。
都是因为凤华城连月的冰雹子,冻死饿死困死了不少人离人馆的业务虽然多,但是碍于冰雹封路,底下的人也没办法外出行动闵老头都是靠着灾时补贴度日的。上头管事的,心情也不好,更是对这底下的人,没个好脸。老了老了,还要看人脸色这滋味真是难受啊。
外面这样也就算了。
家里的老太婆,也给闵老头脸色看
闵老头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人啊,活到这把年纪,没钱也就算了,也没个后代延续香火外头外头没有面子,家里家里也不得安生里外不是人,究竟是为什么要活着不如去死啊
真是天意弄人,到了他最不想活的时候,上天给了个甜头
老太婆有了这个意外的孩子,算是救了他,也救了这一家子。
只是,有好些邻居多嘴,说这孩子一定不是闵老头的。
这种风言风语,一向是传的最快的,传来传去,只会越传越邪乎到最后,只是快活了那些传舌的人
那些人怎么不烂了舌头闵老头恨恨地想
另一方面,老头子又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果真来的蹊跷啊他也不傻,就听个石狮子的故事,他就信了万一是老婆子骗他呢捡个石狮子,就有小孩了九成九是老婆子撺掇个谎话诓他呢
若不是石狮子的缘故,肯定是老婆子背着他偷人了走在路上的闵老头,想到这一层,就陡然生出杀人的心要是真这样杀了那个奸夫,一尸两命吧或者,连带着老婆子一起,放个火烧个干净
他离人馆的闵老头,可不是个软蛋
和闵老头不同,外面的流言蜚语再满天飞,闵老太也是不管的。整日里哼着小曲,忙着给娃娃做针线,也不管老头子在外头野什么。他还求什么老来得子啊,不是应该感谢他祖上积德吗
虽说是不管,闵老太也是个多心的。董玫瑰见这两日,闵老头总是愁容满面的,也起了疑心。难不成他是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烧高香吧神仙都下凡了,就为他有子送终,他还想什么屁事这个多心的死鬼要是敢怀疑到她董玫瑰的头上,让他死在这孩子出生前头
闵老头“吱呀”一声,推开了有些老旧的院门。
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董玫瑰,继续哼着小曲儿,装作不知道院门开了。
闵老头故意咳嗽了两声,示意他回来了。
老头子自己找存在感八成是心里有鬼,闵老太想着,索性就开口问“你整天哭着个脸给谁看”
“我没有。”闵老头说完,将包着的一打冰糖葫芦放在桌子上,又沉默了。顺势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抱着膀子。
闵老太心想这老头又作什么妖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冰糖葫芦,不是她爱吃的吗此时此刻的董玫瑰,看着那包着冰糖葫芦的纸包,想象出了山楂的酸甜味道正对胃口啊
他哪会有这般好心难不成,老头子在山楂上抹了毒
“看见有出摊的,好多味道,都买来了。”闵老头说,也不看老太婆。
这些天,老头子往家里带来不少粮食布匹,原本简陋寒冷的小屋子,也变得温暖宜居。能感觉出来,他是希望这个孩子出世的。
只是, 总冷着个脸干什么
看见他那张臭脸,闵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