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读夜校,余好好愣住了,她从未想过林北会继续念书。
“我也给你报了名。”林北眼里含笑说。
余好好轰隆一下坐起来,张了张嘴,艰涩发出声音:“我……没上过学,可以进学校吗?”
“可以。你和我读一个班,都读初中班,结课后,你可以考初升专,也可以往上读高中班,后续可以考夜大。”林北斩钉截铁说。
“可是我没有小学毕业证。”余好好想说她没读过小学,能听得懂老师讲课吗。
“我也没有小学毕业证,我打算这月底找小学校长给我俩开两份证明,如果夜校老师检查小学毕业证,我们就给他证明。”林北不疾不徐说。
“村里的咸鸭蛋怎么办?”余好好纠结说,“我不能带领大家养鸭子,却半截拉腰丢下大家,我到市里学习。”
“一周只上三四个晚上的课,你上完课,第二天早晨回村,隔天下午回市里。”林北顿了一下说,“苦是苦了点,但是如果你能拿到文凭,这些苦是可以吃的。”
“我去上夜校。”余好好声音颤抖说。她不怕吃苦,只要能让她到学校学习,她吞刀子都可以。
林聪四仰八叉躺在床中央,眯眼享受爸爸给他扇风,爸妈的声音断断续续钻入他耳中,慢慢的,他合上了重重的眼皮。爸妈的声音从他耳畔飘过去,飘出蚊帐,飘到夜空中。
林北、余好好压低声音又聊了一会儿,两人实在熬不住了,才睡下。
第二天早晨,林北领着林聪在院子里刷牙,怒学啥也没穿,就穿了一条小黄鸭小裤衩在村里跑了五圈,很快,他身后跟了一群穿小黄鸭裤衩的孩子。
小黄鸭大军从门口招摇过市,林聪噗噗吐漱口水,一群孩子扒着院门门框冒出脑袋,见蹲不稳的小屁孩一门心思刷牙,他们缩回脑袋,跑到榆钱树下商量对策,又雄赳赳气昂昂走进院子,从林聪眼前走过去,露出时髦又威武的小黄鸭。
一群孩子来得突然,走的也突然。
林聪吐掉最后一口漱口水,把茶缸放进堂屋,他折回来,接过爸爸的茶缸,把爸爸的茶缸放进堂屋,又折回来,手伸进盆里搅动水,举起湿漉漉的手,龇牙乐,林北拧毛巾,给他擦脸和手。
林北倒了脸盆里的水,把脸盆放到废弃的鸭圈上,他压了一木盆水,把木盆放到太阳底下。
林北进入灶房,余好好刚好做好了海带花卷,林北自觉坐在灶台底下烧火。
余好好把海带花卷贴在大铁锅上,她到堂屋分海带。林北这回带回来两蛇皮袋海带,余好好打算给每家多分一点。
林北把海带花卷拾进竹筐里,他把竹筐端到堂屋,又回到灶房盛了三碗稀饭,他把稀饭端到堂屋。
余好好放下手头的活,她先吃饭。饭后,她给各家送海带。
林北背着余好好给他爹分的海带,牵着聪聪到池塘。
到了池塘,林北把海带放进灶房,寻着他爹的声音来到墙头,撞见他爹、他三伯、他五叔跟一个陌生老头聊天,这个老头是一个中间人,谁要买卖牛、小毛驴、骡子、羊,都会找上他。
“老哥,你帮我们哥仨操点心。”林志炳手伸进兜里,打算塞一包烟给中间人,结果就摸出两块橘子糖,林志炳不动声色把橘子糖塞回兜里,朝林志廉、林志寓使眼色。
兄弟俩各掏出一包烟,把烟塞给中间人,中间人收了烟便离开,帮哥仨打听小毛驴。
前段时间,大家甭管抽旱烟还是香烟,反正大家抽烟了,只有他一个人吃糖,林志炳面子上挂不住了,没少骂小儿子是狗日的,林志炳骂到想吐,再也提不起精神骂小儿子了,他现在生小儿子气,就想他把小儿子耍得团团转,小儿子至今都不知道他池塘里养了啥,林志炳就得意坏了,对小儿子的怨气也就没了。
林志炳抖了起来,手背后摇头晃脑哼唱:“今儿是个好日子……”他转身,撞见小儿子和小孙子,他吓得叫了一声娘。
狗日的真不经提,他刚在心里默默提一下,狗日的就出现了,吓坏他了。
“我给你送了三十斤海带。”林北打量他爹说。
“最近几天我胃口不好,吃不下去饭,都饿瘦了。”林志炳朝菜地喊,“红英,今天中午你熬一锅大骨头海带汤,用咸肉和海带一起包包子,给我补一补。”
“我没时间。”徐红英没好气回他。
林志炳原地转了两圈,他刚要踏进灶房,瞥见小儿子还杵在这里,他收回脚,热心肠说:“你在外边不容易,回家就得好好歇歇,你回家吧,我帮你喂鸭子、捡鸭蛋。”
“谢谢爹。”林北把聪聪放到肩头,驮着聪聪离开。
林志炳嗖一下窜进灶房,立刻从面缸里舀五瓢面粉倒进面盆里,还未离去的林志廉、林志寓闪进灶房,提醒林志炳他忘了加老面头。
林北悄悄返回,趴在窗户上看三个大老爷们手忙脚乱和面,他看了一会儿,驮着聪聪悄悄离开。
到了大路上,林北跟儿子感慨道:“你奶惯了你爷一辈子,到老了,你奶居然不惯你爷了,你爷居然愿意进灶房做饭,真让你爸惊讶。”
林聪抱着爸爸的头,荡着小脚儿说:“姑姑骂爷爷,爷爷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