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章予浣刚从外面回来，就被人叫到二哥的书房。 章冠清的月朗院是府里最边的院子，颇有种远离世俗的意境。只是这院子地方也大，里边还凿了个小池塘，同样栽着芙蓉，上面同样横着一道石桥，旁边也是一个红柱黄顶的凉亭，只是院内景致很单调、颜色也单调，远不及御花园盛开的繁花。 入了院，经过池塘，章予浣瞥到池中满面翠盖中一枝绯红色花苞露着头，虽然尚未开放，但在一片翠绿中也很显眼，看着这池塘，一些往事浮上了她的心头。 书房门口，章予浣顿了片刻，才缓缓敲响了暗红木门。 “进来。”章冠清穿了一身月白色襕衫坐着书案内侧，桌上摆着几本文书、两根狼毫笔、紫檀木水注、一方青州红丝砚和一个青铜犀牛镇纸。 此次西川之行他的见闻有些超出他的预期，他一时整不出头绪来。 “浣儿来了啊，坐。”章冠清抬头温和一笑，招呼章予浣坐在他旁边。 “嗯。” “前几日你承办的案子，我只听了个大概，你同我说详尽些。” “一个商户酒后偶然碰见了一个杀手，杀手给他留了纸条，他凭着纸条雇佣杀手杀了自己旧友、夫人及府上杂役共七人。” “杀手？可有抓到？” “早就跑了，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 “那纸上可有什么……”章冠清不温不火的语气开始变得急切，“可有什么标记？” “只是寻常麻纸，无任何标记，已用水浸过了，也没有矾书。” 此刻章冠清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如释重负，“啊……哦。” 章予浣盯着他的脸，“你也觉得，觉得很像是吗？” “嗯，这世上以杀人为生者不在少数，况且无论是凶手还是被害人都与朝堂无半分瓜葛，应当只是巧合。” “嗯。”巨大的失落席卷了她的胸腔，她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 “这么多年了，关于那个狼首，那个黑衣组织，我们全然无知。若这个组织真是个付了酬金就能雇来的，照理不会杳无音讯；可若他真是那恶人豢养在府内留作己用的杀手组织，也不会在上京十五年也不露痕迹。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这群卑鄙龌龊的杂碎，何时才能被被挖出来？”愤怒占据了章冠清的大脑，连带着惯常带着和气的俊秀面庞都有些狰狞。 章予浣默默地坐着，她又何尝不恨，又何尝不想挖出恶根，可她同样无可奈何。 他猛喘了几口气才恢复心绪，“那信找到了吗？” “没有，五年以上的卷宗都会移出卷宗阁封存至库房，我猜测少卿甚至只有余大人才有库房钥匙，那库房从未有人去过，我寻不到机会，也找不到钥匙。十五年了，我怕……” “不急，浣儿，十五年都等了，不急于这一时，还是稳妥些好。” 章予浣垂头沉默了片刻，“嗯。” 章冠清看着章予浣低垂着眉眼，柔声道，“浣儿，你可还是在怪我？” “你知我没有理由怪你。”章予浣却是很激动，猛地抬头，却不直视章冠清。 “若无其他事，那我先回去了。”说着便起来转身朝外走去。 “阿浣。”章冠清朝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 章予浣脚步一顿，右手微微握成拳才扭回身来，“二哥。”二字咬得极重。她强迫自己直视着章冠清的脸，出声安慰道，”我不怪你，我们，都从未怪过你。” 章冠清回视她，怔了片刻，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微微低下头，抿了抿唇，“我去看看大哥。”而后逃也似的出了书房门。 章冠清轻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坠子，愣愣地瞧着，青玉雕成的莲花，个头不大，但很精致，旁边还吊着一串鸦青色的刀穗。他在西川一眼就相中了它，一直贴身放了这许多天。 淳华院离月朗院不远，格调跟月朗院相近，一道青石拱门，里面栽着一些易养活的花草，颜色单调，空荡荡的院落很是安静。 其实章府的杂役很少，除却车夫就是厨娘和两三个帮着侍弄花草、打扫院子的年轻小厮，没有事做的时候，他们一律在内院活动，因着章家兄妹三人不喜打扰，他们身边连侍奉的丫头仆役都没有。 章松淳喜静，但因为身子虚弱，身边常离不了人伺候，但他也会偶尔将人支出去，独自闷在房内看书。 “嗯，伯渊，我瞧你这脉象仍是浮而无力，是血虚之症，但你的面色倒是比上回好些了。”章松淳半坐在床头，陈济柏坐在床侧为他把完脉道。